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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倾倒——三姐之殇

2022-04-08  本文已影响0人  堂堂君

“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前一句是描述鲜红的血液抛洒落地的场面,后一句是说身殁倒地一了百了。尤三姐人间尘缘一场,短短十数年的青葱光华,匆遽落幕,像一颗不知从哪里孤飞而来的流星,闪入沉沉永夜。那一瞬间,璀璨的光辉,似乎亮透了天际。

对她横剑一了的结局,的确觉得有些可敬之处,但更多的是惋惜和怜叹,以及一点非常不喜的嗔怪。骤赴冥曹或许有很大程度的悲壮,但轻生,多少是不该的!

一:若论今朝苦情果,只恨当年轻薄心

①.秀色

贾家两公府,西府荣国府和东府宁国府,宁国府现任家主也是一族之主贾珍,他的媳妇尤氏,尤氏的母亲亡故后,她的父亲又续了一弦,尤氏这继母也是个二婚,拖着俩小闺女,一个就是尤二姐,一个是尤三姐。二姐和三姐与尤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尤二姐和三姐,在书中出现的节点是贾珍他一心修道的老子贾敬辞世,赶巧正经主子们都还为宫中的老太妃送灵,所以尤氏暂时将继母接过来,帮着照理家事。“他(尤氏)这继母只得将两个未出嫁的小女带来,一并起居才放心。”又有丫头们的话,“他两个虽小,到底是姨娘家......”前文也提过女子十五及笄,表示可以许嫁,且贾宝玉又称呼为姐,推测这两位妹妹的年岁并不很大,可能也就十四五岁。

尤三姐长的可谓一等的风情,按贾琏的小厮兴儿的话,“......小名儿叫什么黛玉,面庞身段和三姨不差什么......”黛玉是绝美的艳质,身上极有花木的清流,这尤三姐跟黛玉外相上是相似的,可见她也是非同凡俗之辈。即使兴儿语言之中有奉承的成分,但起码有七八分的真话,再者能入得了两个淫魔贾珍和贾琏,以及贾蓉和贾宝玉法眼的人,就算姿色再差又能差到哪去?不过以她的个性来猜测,三姐的神态给人的感觉肯定更妖冶、佻脱,同时也更阳光,温柔中又带着几分轻纵和泼辣。

她小小年纪,已经俨然风月场中的惯熟老手!

②.环境

每次一看到小少年在人生某个重要的方面偏离正轨,甚至背道而驰,多多少少觉得有些沉痛与无奈。除了自身的禀赋之外,一个人的认知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成长环境的塑造,所有人的身上都带着“很明显”的周边环境的【烙印】,“很明显”的意思是外在表现上从外部看来时和内在表现从内部看来时,很容易找到与之对应的关联。

这就像一株树木,同一个树种在不考虑其它因素的情况下,于旷野中生长的和在墙角生长的,很不一样。地势空间足够时,它的生长往往会呈现伞盖状,或丰腴或尖瘦,而当空间狭窄形成“挤压”的时候,它的身体会根据地形而作出调整,透出一种受到逼迫的不协调感,严重的甚至会枯萎凋败。

它要存活下来,必须依赖外在的条件,脚下的大地,头顶的阳光、空气和雨露。对于这等向阳花木,外在的形状表现一眼可见,内在向往阳光的表现在于生长素,而生长素会决定枝干的形状。内外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隔阂。

幼年人并没有多少的自主可选择性,等到有能力自发选择的时候,往往已经成为了“既定的结局”,长时间地浸润下,水滴犹能穿石,绳锯尚可断木,何况是人心。但说是定局,其实哪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只不过要想改变,要想扭转内心的形状,需要付出更大的力道更多的努力。

③.容止

尤三姐“失了脚”,如果能够拨乱反正,即使有过污点,那也是瑕不掩瑜,而且会让人觉得比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更正经,可惜没能迈过这个大槛,终成了千古之恨。

六十五回:当下四人一处吃酒。尤二姐(此时已经成为了贾琏的妾室)知局,便邀他母亲说:“我怪怕的,妈同我到那边走走来。”尤老也会意,便真个同他出来,只剩小丫头们。贾珍便和三姐挨肩擦脸,百般轻薄起来。小丫头子们看不过,也都躲了出去,凭他两个自在取乐,不知作些什么勾当。

贾珍是谁?是尤二姐尤三姐的姐夫,两个在私下的酒桌上“挨肩擦脸”。况且这个地儿是哪儿,是王熙凤的男人贾琏在府外置买的一处宅子,专为金屋藏娇用的,尤二姐被他夜色中一乘【素轿】就娶进了门,把二姐先放下。贾珍在自己兄弟贾琏的府上,跟贾琏的小姨子尤三姐,也是他贾珍的小姨子,厮混取乐,不知作什么勾当。你能想象么?下面还有更露骨的。

尤三姐站在炕上,指贾琏笑道:“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花言巧语)的......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头(戏子、妓女之流)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喝酒怕什么,咱们就喝!”说着,自己就绰(音超,意抄)起壶来斟了一杯,自己先喝了半杯,搂过贾琏的脖子来就灌,说:“我和你哥哥已经吃过了,咱们来亲香亲香。”唬的贾琏酒都醒了。

只以这段看来,此人狂纵不羁,乃是一朵生长于规矩礼法之外的妖魅之花,言语行止中可见得有几分壮胆豪情,且绝不是那种蒙昧未开的小儿女,很有些出乎意料的识见。出乎意料是因为以她浑如风月之人的秉性,对男人虚伪轻薄的蜜语甜言,心里一清二楚,且对外部环境有过一些相对客观的了解。她绝不是贾瑞那种,在欲海中永久迷失自我的人,但要说不为情欲所困,也不对。所谓欲令智昏,迷欲之中,仍有几分清醒,是为难得。

这尤三姐松松挽着头发,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一对金莲(妇女小脚)或翘或并,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灯光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吃了酒,又添了饧涩淫浪(意思大概是似睁似闭的迷离之眼,轻佻孟浪神态),不独将他二姊压倒,据珍琏评去,所见过的上下贵贱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绰约风流者。二人酥麻如醉,不禁去招他一招,他那淫态风情,反将二人禁住。那尤三姐放出手眼来略试了一试,他弟兄两个竟全然无一点别识别见,连口中一句响亮话都没了,不过是酒色二字而已。自己高谈阔论,任意挥霍洒落一阵,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取乐,竟真的是他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他。一时他(三姐)的酒足兴尽,也不容他弟兄多坐,撵了出去,自己关门睡去了。

咱们照实说,哪怕放到今日,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得住的。她那一种半遮半掩,半正经半撩骚,半露半藏,欲拒还迎,即使对于色中老鬼,也真是勾魂摄魄,妖媚风流。不用说贾珍了,就拿贾琏这人来说,那会儿为了他闺女出痘的事要斋敬礼戒,那段描写相当不堪。

贾琏心底的欲火燥上来了,勾来个多姑娘,什么款叙温情,什么风情挑逗,一概不要这些前戏,直接拉进门【宽衣动作】。长夜孤枕,寂寞难耐,甚至“找来清俊的小厮泄火”,是地道的男女通吃的色中饿鬼!但以他兄弟二人的风月场阅历,甚至不是尤三姐的一合之敌!

吕洞宾有诗:二八少女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地使君骨髓枯。把男人的过错悉数推给女人,这种狗屁的荒唐道理连那西瓜大字不识一担的韦小宝都知道不对,读书人更应该分清楚,错绝不在女性身上!但是摸着良心讲,欲望不管对于男人还是女人,真的很不容易控制,性欲只是其中之一,名利欲、口腹欲、贪懒逸乐欲等等,要真没有欲望,我只能说绝不是人。

吕纯阳这类言辞的意义,更多的是在警示世人,越是让你快乐上瘾的东西,越有大的凶险,所以越要克制,克制的意思绝不是彻底压灭,而是控制在一个合理范围,你既不能由着心底的欲望胡作非为,又不能不给它一点甜头。又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天下间都没这么个道理。

她的性情,无论古今,都为普通的正经人所不齿而摒弃。走在了背离常规的道路上,就注定要承受那种为人所厌弃的痛苦,除非自己甘于堕落,或者找一个鲍二、多浑虫那样的不堪男人,又或者彻底放下。这里的描写,以现代人的眼光看,并没有彻底失足,但如果以古代眼光来看,那这种女人基本上就万劫不复了,要遭世人鄙夷唾弃的,当然也并没有完全冤枉她,确实没有行止,主动勾引撩拨,这是很不对的。

跟贾珍这等人,要极其严格地划清界限,绝不能像她那样,没事搔首弄姿的卖弄风情,要知道单单是跟贾珍等人走近,就已经是败坏自己名节的行为,何况还真有些见不得人的事?

④.对错

六十四回:“况(贾琏)知与贾珍贾蓉等素有聚麀之诮(讥讽意),因而乘机百般撩拨,眉目传情。那三姐却只是淡淡相对(对于贾琏的传情),只有二姐也十分有意。”

书上注脚有聚麀的意思是:父子共占一个女子的禽兽行为。在尤二姐尤三姐身上,聚麀这件事,好像并非全然是空穴来风。

1.六十三回:贾蓉当下也下了马,听见两个姨娘来了,便和贾珍一笑。

2.六十三回:贾蓉且嘻嘻的望他二姨娘笑说:“二姨娘,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尤二姐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搂头就打,吓的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贾蓉撇下他姨娘,便抱着丫头们亲嘴:“我的心肝,你说的是,咱们馋他两个。”

3.六十四回:却不知贾蓉亦非好意(指贾蓉为贾琏出谋划策,纳尤二姐为妾一事),素日因同他姨娘有情,只因贾珍在内,不能畅意。如今若是贾琏娶了,少不得在外居住,趁贾琏不在时,好去鬼混之意。

4.六十五回:上文贾珍与三姐喝酒事。

以上四点,是大体上的描写,但字里行间关于聚麀这事,真未冤枉他们。关于她的不堪行径,还有一点重要的依据:

5.六十六回:他小妹子果是个斩钉截铁之人,每日侍奉母姊之馀,只安分守己,随分过活。【虽是夜晚间孤衾独枕,不惯寂寞,奈一心丢了众人】,只念柳湘莲早早回来完了终身大事。

三姐铁下心来痛改前非,决意与过去的自己清浊分明。但是后面的几句,透露出很明显的信息,这个“众人”,绝不会是指她姐姐母亲二人,那就意味着尤三姐或许与别人已经发展到了共宿一宵的荒淫地步。这个污点基本上是坐实了,淫之大过,无论如何洗不掉。

常言道: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这个淫字一犯,在古代可以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必得受到世人诟病,甚至千夫所指。毁败名节,破坏家庭,甚至葬送性命,哪怕是当今社会,都是大有可能发生的事,当然,古代人对于“迷途”的女性要更为苛严和痛恨。

我猜想过一个原因,在之前的《名节》篇里提到过,父系社会以及男性性染色体的特殊性,子嗣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女人生的孩子可以保证绝对是女人自己的,但是不是自己丈夫的,只有她本人清楚,所以把几个因素连结一起,就有了名节的猜想,是长期给天下间所有的女性戴上看不见的桎梏。我这话没有任何侮辱贬低女性的成分,我也是妈是生的,就只是心平气和地描述一下客观事实。

生活中的事,环环相扣,一步错了,接下来很可能就是步步错,犯下的混账事即使一时没有败露,也会一点点侵蚀自我,于身于心,大有妨害。至于命运中的玄渺之事,也许更为悚然,但不在讨论之列。

尤三姐有了悔改之心,并且真的说到做到,就这一点,值得为人称颂赞扬,最起码我觉得向善改过真的很可贵。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佛家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尽管尤三姐是因为心里的如意郎君而改邪归正,但确实难得。

二:家运衰败逢驿马,辗转他乡遇小人

她们两个小姊妹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其实不好判断,不过书中倒有一点信息作为参考:

六十四回:贾蓉道:“听见说,我老娘(尤氏母亲,外婆意)在那一家时,就把我二姨儿许给皇粮庄头张家,指腹为婚。后来张家遭了官司败落了,我老娘又自那家嫁了出来,如今这十数年,两家音讯不通。我老娘时常抱怨,要与他家退婚,我父亲(贾珍)也要将二姨转聘。”

两姊妹的父亲是隐去了的,没有见到只言片语,只有她们这母亲,还能找到些信息。如果按照现在人的看法,也多少让人不喜,是不是?不喜并非是因为她带女改嫁,改嫁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寻找幸福在人生中的任何时候都不晚,而且都没有丁点问题。但是对方家里如日中天的时候,你想与人家结亲,等到败落了又对人家不理不睬,甚至一脚踢开,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这种做法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的,追求幸福吗,他们给不了幸福,为什么还要嫁到他们家?其实完全不是这样,人家家资丰厚,有地位有声望,你一心想要把闺女嫁过去,要不然不会指腹为婚。等到人家没有这些东西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与其说是追求幸福,不如说是追逐财利,是财利带来的幸福,这跟幸福本身,绝不是一回事。

而且那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当于已经有了婚聘,所以后来那张家的后人张华,被尤老娘那头以二十两银子利逼退婚,“(张华)无奈惧怕贾珍等势焰,不敢不依,只得写了一张退婚文约。”由此可见当年的指腹为婚,是有法律效应的,并因此导致后面的官司事件。

从这些信息里判断,她们家的家风未免有些不大正,不过这也只是侧面一点,还是无法判断尤二姐尤三姐为什么会成为当时的那个样子。至于贾珍贾蓉的影响,似乎能够说通,但没有具体信息,不好下定见。

三:奈何阴差又阳错,无非造化来弄人?

六十五回:“但妹子不是那愚人,也不用絮絮叨叨提那从前丑事,我已尽知,说也无益。既如今姐姐也得了好处安身,妈也有了安身之处,我也要自寻归结去,方是正理。但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我如今改过守分,只要我拣一个素日可称心如意的人方跟他过去。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晋时豪富),才过子建(七步成诗曹植曹子建),貌比潘安(晋时美男)的,我心里进不去,也白枉了一世。”

她真的已经铁了心改正了,心性如此坚决!

心中枯等五年的好男儿柳湘莲,已经来到命缘之中,下了聘订后只需择日等待完婚就好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在知道了她是从那猫儿狗儿都不干净的贾家东府出来后,决断要悔去前聘,上得门来,力讨金帛订礼。柳湘莲以一种冷淡坚定的神色,浑如一根迭经寒九天不断冷冻下来的冰锥,把一家人扎得血肉模糊,冷彻入骨。

这在名节大似天的封建时代,是对女方非常大的侮辱,完全相当于柳湘莲将这未过门的妻子休了,同时让她从此背负着一个被人抛弃的恶名声。

参考本书第十六回:谁知那张家父母如此爱势贪财,却养了一个知义多情的女儿,闻得父母退了前夫,他便一条麻绳悄悄的自缢了。

女子名节,兹事体大。下了聘订,就相当于这女子已经是人家的媳妇,就只等待过门了。依照彼时普世的准则,虽然她父母退了前夫,其实不然,那相当于是被男方退了的,以后不管如何都添了一层不贞的名头,时代的悲剧,对所有女性的戕害,没有办法。这姑娘自缢了结的结局就是公认的“知义多情”,由此可见一斑。其实他们两个根本没见过面,没有任何交集,一纸媒聘就成了“前夫”,而最终香消玉殒,撒手尘寰,难免喟叹。

尤三姐在满心里编织的美梦,一瞬间被彻底撕个粉碎的时候,她表现得更为刚烈:

好容易等了他来,今忽见反悔,便知他在贾府中得了消息,自然是嫌自己淫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今若容他出去和贾琏说退亲,料那贾琏必无法可处,自己岂不无趣。一听贾琏要同他出去,连忙摘下剑来,将一股雌锋隐在肘内,出来便说:“你们不必出去再议,还你的定礼。”一面泪如雨下,左手将剑并鞘送与湘莲,右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可怜: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芳灵蕙性,渺渺冥冥,不知那边去了。

哀莫大于心死,一了百了。

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抹灿烂,不是对天地命运的反抗,而是彻彻底底的毁灭,消亡。

是因为毁灭是人类的共同特性,还是因为为了疏泄心中的苦痛而走上了极端毁灭道路,不知道,但是人在经历了气苦剧痛之后,往往呈现出一种毁灭的特性,轻则口出恶言伤人伤己,毁坏物件,重则戕害他人或者自身,自身承受的力道越大,毁灭的力量也越惊人。

她的亡故当然值得怜悯,因为她知过改过,可也因为轻生而又不值得可怜。我知道说这样的话太过冰冷,她的结局纵然跟柳湘莲绝对脱不了干系,但是究其原因,终归是自己一手造成,看其结果,终归是自己一手葬送。处于那种近乎极端的处境中,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去解决呢,除了身死道消,就是心火永灭。到底该怎么去评判?我也迷糊了。

忽听环佩叮当,尤三姐(柳湘莲幻梦之中所见)从外而入,一手捧着鸳鸯剑(柳湘莲家传之物,如刘备双股剑),一手捧着一卷册子,向柳湘莲泣道:“妾痴情待君五年矣。不期君果冷心冷面,妾以死报此痴情。妾今奉警幻之命,前往太虚幻境修注案中所有一干情鬼(意思可能是情债,没查到)。妾不忍一别,故来一会,从此再不能相见矣。”说着便走。湘莲不舍,忙欲上来拉住问时,那尤三姐便说:“来自情天,去由情地。前生误被情惑,今既耻情而觉,与君两无干涉。”说毕,一阵香风,无踪无影去了。

妾不忍一别,故来一会,从此再不能相见矣。

今既耻情而觉,与君两无干涉。

与君两无干涉。

似乎那“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生死大离别,莫如悲若此者。

只是我想着,这样的人,应该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是命运作弄,将她诱入绝境吗?也许不是,天运人功,缺一不可,只是她自己不给自己机会了。恍惚间想起了那两句话,“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杀人”,情之一字,似乎蕴含着无比巨大的力量,如果控制不住,又何止杀人!

“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玉山倾倒,满地桃红。此间情缘已尽,落幕散场,一了百了。

("虽无宾主意,颇得清净理。兴尽方下山,何必待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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