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亡记录本:第1节 季政委伯伯

2020-03-29  本文已影响0人  琉璃Petunia

季政委伯伯的去世,我想是我第一次对死亡有所理解,也是让当初的军区大院几乎所有人都难以忘却的死亡。

军区大院其实只是一个军区干休所,里面住了很多的老干部。这些曾经的军长和司令们,还有他们的家属们,以及负责照顾,或者说是规划他们的居住区的,也就是干休所的干部以及家属们一同生活在这军区大院。季政委伯伯曾是军区的政委,从我记事起,爸妈就让我喊他作季政委伯伯。

在我的记忆里,他应该算得上我印象里军区大院里数一数二的慈祥的老伯伯。和其他曾经当过红军八路的老爷爷比,季政委伯伯顶多就是个老伯伯。虽然年纪并不是很大,却因为身体不太好,走路都慢悠悠的,也患上一些严重的疾病,最后一直用着拐杖。我从出生到上大学,一直都在军区大院,也看过从中年到开始进入晚年的季政委伯伯,留在我印象里最多的,不是最后那一段处着拐杖的他,而是悠闲的背着手,在院子里散步的他。

他是北方人,一直说着标准的普通话。我小时候总认为说标准普通话的人更有文化,但他应该是真的有文化。小时候我想学乐器,曾经爸爸拜托季政委伯伯教我月琴,然而我却半途而废,学了两节课就不愿再学。想来季政委伯伯那么慈祥和不严厉,遇上我这样的需要棍棒的学生也是无法好好教导的。我的记忆中,季政委伯伯会吹口风琴,会弹月琴,看很多书,很有礼貌,因此我的季政委伯伯也喊的很情愿,很响亮。

他有一个同样慈祥和热情的妻子,曹姨妈,还有两个儿子。听爸妈说我小时候也曾跟着他家的小儿子玩,我却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的两个儿子也很有礼貌,很懂事。却也记得他们家也传来过教导儿子的打骂声。小时候我在院子里淘时,有时候季政委伯伯会教育我两句,我有时低头认错,有时逃跑,有时无视。后来想想也是不该。但大人始终是有大量,他总是笑呵呵的和我打招呼。有时候她们家做了好吃的,也会送到我们家来。我想,军区大院这么多人,我是很喜欢季政委伯伯一家的。

他的去世,是如此的无奈,如此的意外,甚至让你会觉得这就是命。

季政委伯伯后来身体不好,隐约记得是糖尿病或是高血压。用起了拐杖,到后来都很少出门,妈妈曾经是护士,有时候会去季政委伯伯家帮曹姨妈一起给他打针。后来,貌似他的身体状况开始好转了,于是曹姨妈也就偶尔下楼散散步,和其他姨妈们打打牌。而就是那一天,在家准备吃饭的我们一家,听到了曹姨妈的一声悲呼,曹姨妈着急的在楼下喊着我妈妈,让她赶快过去。妈妈着急的赶了过去,剩我和爸爸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心里慌乱。不一会儿,妈妈来电话,爸爸也过去了,剩我一个人在家惴惴不安。

就在那一天,季政委伯伯去世了。他在上厕所之后,不慎摔倒,却居然将头摔在了家里的水桶里。曾经小时候院子不时停水,再加上想要节约的心,很多人家都会在厕所准备一桶水。而季政委伯伯就摔在那一桶水里,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也许时摔的没有了知觉,就这么溺水在家里的那一桶水里。

也许那天曹姨妈少打一把牌早些回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也许他们家里没有那一桶水,也就不会溺亡,也许摔了那一跤,没有摔在那一桶水里而是仅仅的摔到,也不会这么突然的离世。能有千百个也许,在死亡面前却毫无意义。

季政委伯伯去世后,我想我是哭过的,但我知道我当时应该还不理解死亡。在季政委伯伯去世前,我也有过自己奶奶的去世,但因为奶奶和我没有生活在一个城市,我难过我哭泣,是哭泣奶奶还没有过上好日子,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去世。而季政委伯伯去世后,平时你能见到的人,突然就没了,这个突然的转变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可以随时随地,今天你见到的人,明天也许就再也见不到。自从季政委伯伯去世后,我每次和爸妈生气,都担心那是最后一次生气,因此每次都着急道歉和好。现在想想,一开始就不应该生气,真傻。

曹姨妈在这个事情之后也内疚痛苦了很久,我不知道到现在她是否还在内疚。但这不是谁的错,她才是承受最多痛苦的人。离开的人也许曾经痛苦,却已经烟消云散。留下的人才是坚强,负重而行的人。季政委伯伯去世前没有看到过自己的孙子孙女,曹姨妈至少帮他看到了,我想她也一定说给他听了。除了他们一家,我能帮忙记住季政委伯伯,也就算一点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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