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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这件小事

2018-03-25  本文已影响87人  龙的文字记录

楔子

镜子里有一个何海涛。他的皮肤紫得发黑,全身的肌肉坚韧而发达。健康的肤色,健康的体格,他本应该是双目有光,精神奕奕的样子,即使天大的困难也无法将他击倒。可现在,他的头发长而蓬乱,因为好几天没洗澡了而像一个鸡窝。眼睛黯淡得像电压不足的灯泡,一股绝望的死意缠绕着目光,溢出眼眶。右脸有条疤痕,蜿蜒曲折像蜈蚣。往日,这蜈蚣凶狠得不服天地,不服鬼神,此时,软绵绵趴着,没有一丁点生气,仿佛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何海涛精神恍惚,脑子里装了一万种东西,又好像一点东西也没装。他呆呆地站着有大半个小时了。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里,他把自己四十六年的人生回顾了遍,却找不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他大约已经决定去死了。

京州大桥

一、何海涛

汉东省,京州市,京州大桥。

何海涛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孤零零地站在京州大桥上,望着桥下滔滔不绝的京江。他又抬头向前看去,咆哮的江水正浩浩荡荡向东流去。

“京江的尽头真的是大海么?”

曾有人告诉他,京江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他不信。他从不信没有亲眼看到东西。

从七点到九点,他已经站了两个小时。阳光蒸得他的侧脸发烫,额头上渗出了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汗珠。他抬起右手抹了一把,又把手放在裤子上擦了擦,动作娴熟自然。从二十岁起,他就在工地搬砖了,刚才的动作在二十六年里也许重复了千千万万遍。

现在,他唇焦口燥,嗓子干得快要冒烟了。这人呢,运气不好时,什么牛鬼蛇神都会跟着来。这不,他的腰也凑热闹的痛了起来。他有腰肌劳损。医生告诫他要多休息,不能再干粗重活。可是,手能停,口不能停啊。不干活,谁来养他?出门前他往腰背贴了膏药,可没什么作用,只能稍稍缓解一下,治标不治本。

他坐下,整个身子贴在栏杆上,想缓解一下疼痛。一米开外是单向四车道的马路,此时,车辆川流不息,每辆车的司机都赶着去投胎,开得飞快。小轿车,面包车,公交车……只要是辆车都放开嗓子叫嚣着,气焰嚣张,目中无人,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他看着,听着,发着呆。他的眼睛装下了世界,他的心却没有。世界是聒噪的,他的心却却处处悲凉,处处寂寞。

“我就是一坨屎,一拖狗屎!”

泪水来得突然,犹如没有预告的地震,又凶猛得像冲破江堤的浪潮。在第一滴眼泪无声地打在坚硬的水泥面上的瞬间,他猛地抡起紧握的右拳狠狠给右腿来了一下。痛,痛得龇牙咧嘴,痛得撕心裂肺!然而,他咬紧牙关极力忍受着,不让自己发出丝毫的声音。

“操你妈,我操你妈!”他痛哭流涕咒骂着命运的不公。半年前在工地干活时,一块坚硬的石头害得他右脚粉碎性骨折。经过半年的治疗,已能走路,却成了“三条腿”的人。大部分时间里他不愿带着支拐杖,那实在太他妈丢人了!他不能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就像不能忍受床上媳妇王翠花鄙视的眼神。那是对他尊严的践踏!所以,即使走得再慢,再艰难,他也不用拐杖,好像这样自己就是个正常人了。

“两条腿不是比三条腿好上一半么!”他想。他就是这么想的。

可两条腿真的比用三条腿好上一半么?

抹了一把眼泪,又在裤子上擦干,他回转过头,把头埋在栏杆的缝隙里,就像牢房里渴望自由的囚犯。他一瞬不瞬看着滚滚东流的江水,一双眼睛怔怔地出神,。

“水真的是流到大海么?”他又在想。

他摸起一颗小石子用力掷了出去。小石子越落越小,触到江面时变成了只蚂蚁。蚂蚁钻进了滔滔的江水,没有浪花,也没有声响,就像它从来没出现过在世界上。

何海涛瞧着这一幕怔怔地出神,嘟囔:“算了,还是回家去吧!”

他双手抓着栏杆,像个攀岩运动员一般用手臂的力量带起整个身子。终于,双脚支撑起了脊柱,脊柱撑起了他的脑袋。他整个人直了,立住了。他左脚先迈出一步,然后右脚拖过去,接着以右脚为轴心,左脚轻轻往前一跳,再把右脚拖过去。

就这样,他缓缓地向桥头的公交站走去。阳光照在他的背上,他缩了缩脖子,把头埋在了衣领里。

是的,他觉得冷。

二、房租

何海涛第一次回到宿舍是十点三十六分,那时他冰着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一个亿。过了十分钟,他腰上缠着个破旧干瘪的的腰包就出门了。他再次回到宿舍是十一点三十八分,腰包鼓鼓的,他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仿佛腰包里装了一个亿。

他坐在房里唯一的一张沙发上,腰间是个破旧的腰包,布料和款式是十几年前的主流。腰带上有好几个补丁,还有几个洞洞张嘴叫嚣着。腰带虽久,却没尘土,除了一些无法洗掉的水泥,双飞粉。

腰包是媳妇王翠花在结婚十周年纪念日的时候送他的,如今已经有十六年了。他这一生,除了老婆,就是这个腰包跟他最久的了。

他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房子里一片死寂,也不因多他一人而添了几分生气。他低下头看了看腰包,又抬头看了看墙上夫妻的合影,过了一会又转过头看向卧室。他孤单,无聊,想找点事情消遣消遣,结果脑袋转着转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没用的家伙,隔壁家的小黑都比你有定力!”他咕哝了句。小黑是邻居家的大黑狗,正值壮年。

“砰砰砰!”敲门声突然响起。

“门没锁!”何海涛吸了吸鼻子,抹去泪水,在裤子上擦干手。

门开了,进来一个老人。老人姓赵,六十多了,是他的房东,正微笑地看着他。

何海涛努力咧了下嘴,艰难地挤出了笑容。

“你们已经三个月没交房租了。”赵大爷声音不大,只是平静地诉说着事实。他在一张小塑料凳坐了下来,又道:“你们已经三个月没交房租了。”

何海涛从茶几里拿出两个一次性杯,倒了一杯凉开水递了过去,说道:“我知道,都记在心上呢!”

赵大爷接过水,道:“你总不能又一杯水就将我打发走了吧,起码也得交一个月的啊!”

何海涛笑了笑,道:“赵大爷,拖欠了你三个月的房租,实在是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想交,我实在是没钱……”

听到这赵大爷轻叹一声,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不过,今天,三个月的我全交上!”说着他拉开腰包,掏出了一叠红得耀眼的百元大钞就数了起来。

赵大爷瞪大了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他今天能收到房租了!

何海涛数了二十张递给赵大爷,道:“每个月六百,三个月就是一千八!这里两千,多余的两百就算我的小小歉意吧!”

赵大爷接过钱时,讷讷道:“你抢银行了?”

“看我这个样子,你觉得我抢得了么?”

赵大爷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也是看在你跛了腿的份上才不追你房租的!换作个正常人,我早就拿扫把扫他出屋了!这多余的两百我不能要!”说着,赵大爷抽出两百元塞回给何海涛。

何海涛挡住赵大爷的手,道:“我又不眼瞎,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呢!好心有好报,这两百块你就收下吧!”

赵大爷见状,只好说道:“人呢,要行善积德,你做的事老天爷都看着呢。对了,你老婆呢?大半个月没看到她了。”

“她呀……她几天前回娘家去了!”何海涛说得结巴。

“这样啊!你腿都跛了,不照顾你,回娘家干啥呢真是的!”

何海涛讪讪笑道:“她呀……嗯……她妈进医院了,她就……就回去看看呗!”

老人笑道:“也是,也是!百善孝为先,做人就得学会感恩,好好照顾自己的父母!你呀,也得经常回去看看父母。老人呢,最欢喜的就是有人惦记着他,时常去看下他。”

何海涛笑道:“是!是!有道理有道理!”他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被砍上了一刀——他的父母十年前因为车祸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看着晚辈如此受教,赵大爷揣两千块心满意足地走了。

赵大爷走后,何海涛回到了卧室。他疲惫地躺床上,瞪着眼睛看着白白的天花。天花跳进了他的眼内,他的心思却一点都不在天花上。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最近半年的遭遇,慢慢,泪水涌了出来,盈满了眼眶,溢出,滑落到被子上。他想找个人诉诉苦,可唯一能诉苦的两个人已成双成对南飞了,留他一人在冰天雪地忍受着暴风雪。

他紧咬着牙关,双手用力握着被单,指关节都发白了。愤怒像洪水猛兽淹没了他,他在愤怒的海洋里摇着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覆没。

泪水还在流,被单已湿了一小块。湿了的面积在蔓延,慢慢地扩大。

他的泪水太多了。

他的泪有多少,苦就有多少。

三、背叛

人呢,从来就只能共富贵而不可共患难,至少大部分的人是。

何海涛的老婆王翠花并没有回娘家,是跟人跑了。跟的不是别人,是他的死党小桂子!所谓死党就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连自己的命根子都能掏出来和对方比一比的交情。

“王翠花,我们做了二十年夫妻,你咋就那么狠心!虽然我们没有娃,可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么?”

何海涛在流泪。因为他不孕不育,他们没有孩子。这么些年来夫妻相亲相爱,生活也算和谐,可孩子一事始终是两人的芥蒂。他知道,王翠花是想要孩子的。他也想。只是,走遍大江南北看了很多医生,结论都是三个字——没得生!后来,在看了三十六家医院后,他们放弃了。

不能生育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他很气愤,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小桂子又矮又胖,王翠花啊王翠花,你图他啥?”

何海涛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这个原因也只有一个字:钱。自半年前摔了腿,手术费等各种费用掏空了家里的积蓄。他们穷得连几百块的房租都交不起了。

“都说贫穷夫妻百事哀,哎,还真他妈的有道理!”何海涛揪心又无奈。

半个月前,他拖着腿去和赵工头结清薪酬。赵工头给他算好了钱,有差不多一万,不过要等下一个结算的日子才能打到他的银行卡。在他走之前,赵工头从钱包里拿出了五百块塞到他手里,安慰他“苦了你兄弟”。他心一酸,眼里刷刷流了起来。一个大男人这样流泪实在不像样子,可在艰苦的日子里,还有什么比理解更让人感动?

他高高兴兴回到家,迫不及待想告诉老婆自己有钱了。可一进门就看到了令人作呕的一幕——王翠花和小桂子赤身裸体缠抱在一起。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怒火蒸发了他所有的理智,气得喘不过气来。他一瘸一拐要去拿菜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砍了这对狗男女!

“快去,他要去厨房拿菜刀!”王翠花尖叫。

一下子,小桂子已经蹿到了何海涛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涛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呢?”小桂子笑嘻嘻道。

何海涛一眼就看到了小桂子又圆又鼓的肚皮下那根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头木棒。啊,这是一根长度,硬度,粗度都让自己羞愧的命根子!何海涛更怒了!

“滚!”何海涛愤怒地咆哮,像一头被侵占了领地的垂暮老狮子。

“何必呢,涛哥!你我是死党,你的女人不就是我的么,给兄弟玩一下又有什么所谓呢!”

何海涛气得浑身颤抖不止。

“你走不走开!”何海涛咬牙切齿说着。

“不走!你能把我怎样!”小桂子露出嘲讽的嗤笑。

笑声针一般扎得何海涛全身刺痛,鄙视的面孔更是让他丧失了理智!他愤怒地一个右直拳打过去,结果被小桂子一把推倒在地。

何海涛倒在地上,他觉得全身散了架,右腿的伤口痛得猛烈。他双手用力地按着伤口,痛得撕心裂肺。他咬牙切齿,却一声不吭。他不能吭声,就算死,也绝对不能!

“你这个没得生的废物,你不行就让老子来!看到没,我没说谎吧,是不是比你的大,粗,硬?你满足不了她,作为兄台的我自然得帮你一把啊!!”

“狗男女,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王翠花,你这样是要被浸猪笼的!”

何海涛抬起头愤怒地咆哮。他看到王翠花站在小桂子身边,已经下垂了的乳房此刻傲挺着,像个不可一世的女王。

王翠花面不改色,道:“我已经差不多半年没有碰过男人了。你知道的,我的欲望一直很强!”

何海涛脸色铁青,感觉自己在泥浆里打着滚,周围是一圈对自己指手画脚,笑声不断的人。不顾疼痛,他挣扎着想起来要拼命。小桂子见状又上去推了他一把,他又重重跌回了地上。

“再动就别怪老子不顾情义了!”小桂子收起了嬉皮笑脸,重重道。

何海涛痛得龇牙咧嘴,不住咆哮:“滚,给我滚!你们这对狗男女,不要让我再见着你们,再让我见到你们,就不是现在这般好说话的了!”

“哈,你说什么?是不是我听错了?你好说话还是……?”小桂子又在嘲讽。

王翠花拉了拉小桂子的手,小声道:“别说了,我们走吧!”

半个小时后,小桂子和王翠花走了,衣冠整齐得像正人君子。

何海涛蜷缩在地上抽泣着。他想不到这般荒唐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哭,小声地哭,渐渐,声音变大了,又过了一会,声音变小了,然后没了。

他不哭了,从裤袋里掏出那五百元撕得粉碎,往空中一撒,骂道:“操你妈的小桂子,捡破鞋的乌龟王八蛋!王翠花你这个淫妇,荡妇!你们俩都不得好死!”

咒骂一通后,他动了。他爬着,向厨房爬去,动作很慢,就像一直老乌龟。他爬到厨房,摸到了菜刀。他盯着菜刀的侧面,冰冷的金属的亮光射进眼内。透过菜刀,他依稀能看到自己憔悴的模样:脸黑黄黑黄的,双眼黯淡无神,没有丝毫生命的气息。

接着,他动作木讷地把菜刀架在了脖子上。他明白,只需要一拉,一定能拉链般拉开个口子,那时血一定会像全开的水龙头一样咕噜咕噜直喷。他杀鸡时就是这样的。

他发呆着,沉默半晌,最后缓缓放下了菜刀。他颓然扑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不停地用手锤着地面,仿佛每一下都锤在小桂子的身上,锤在王翠花的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想自杀!

四、如果这也算自杀

浑浑噩噩又过了半个月。期间,何海涛在生与死的边缘苦苦挣扎着。他买了安眠药,没吃;他买了黑炭,没烧;他到了天台,没跳。今天,他早早到了京州大桥,最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去死。

“为什么我就是下不了决心去死?”

他一直在思考。今天,他有了答案。那时他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脑子里只有这个问题。路上,车经过一个小坑洼,车随之摇了起来,他也随着车子弹了起来。这一瞬,他的灵魂出窍了——他想通了。

“五星级大酒店没去过,外国妞没玩过,京江尽头是不是海都还没知道,怎么可以死呢!”

死?可以!但是要死得痛快。

他几乎没有积蓄了。事实是他还有一笔不动款。他一直想在老家建个房子,所以,自十一年前起,他就每个月往自己的秘密账号存上几百上千,从不间断。他没有告诉王翠花。他是想给她个惊喜的,万万没想到,她先给了自己“惊喜”。

今天,他回来后就拿上存折和银行卡出门取款去了。钱不多,加上赵老板结的薪酬,也就十几万而已。十几万嘛,在京州买不到一个厕所,不过,要开开心心玩上一天的话,即使不够也不会差太多。

何海涛在床上躺成个“大”字,这个放飞自我的姿势让他格外舒服。他在笑,可笑容里没有一丁点欢乐,全是淡淡的忧伤。是的,自王翠花跟小桂子走后,他就没睡过好觉,更难得一笑。

“睡个午觉,睡醒后就去星河大酒店吃上顿好的,晚上来个京江夜游。”他的笑容突然变得猥琐,“啧啧,今晚还可以到红灯区玩几个女人,小日本的女人我老早就想尝下了。”

他的胯间撑起了个小帐篷,内裤压得他的命根子喘不过气来。在浮想联翩的幻想中,他迷迷糊糊睡去。

他醒来时是四点多。其实,他根本就没睡着,只是躺在床上,幻想着美好的一切:红灯区美女傲挺的乳房,光滑的皮肤,迷人的微笑。啊,多么诱人的胴体!是的,他的命根子撑起了一片天。如果有一头母猪面前,他就是一头公猪;如果有一条母狗在面前,他就是一条公狗。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兽欲,除了结婚那天。

“操你妈的王翠花!”岁月无情,曾经的爱人在他心上留下的竟是一道狰狞的疤痕。

何海涛起床时骂了一声。他从衣柜的角落翻出了结婚时穿的西装。看着干净整洁的西装,闻着淡淡的樟脑丸的气味,他的心不禁抽动了下。他犹豫了。不过,也就耽误了那么一下,他就果断穿上了。

“王翠花,小桂子,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狗男女!”他啐了口口水。

何海涛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西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虽然人老了,也发福了,不过,和年轻时比,与西装更衬了。男人就和酒一样,越久味越浓。

他拖着腿走到马路边。他知道打车到星河大酒店要花上几十块,不过,不就几十块么!他在等出租车,忽然,他注意到一个小男孩整个人贴在一面橱窗上,双手贴在脸上,挡着左右两边的光线,好让自己看清楚店里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一间玩具店。

他笑了,走了过去,问道:“你看的是那架直升机么?”

男孩也不看他一眼,道:“不是”

“那辆消防车?”

“也不是!”小男孩抬起头看着他,“坦克,你不觉得那辆坦克很酷吗!大炮耶。嘭嘭嘭!”说着小男孩模仿起炮弹出膛时的声音。

“听你这么说,是很酷!你等我一下!”说着何海涛慢慢走进了玩具店。

小男孩又贴在那面橱窗上,如果你从里面看的话,就能看到他那双大眼睛在冒光。

何海涛走出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辆坦克,正是那辆很酷的坦克。

“想要吗?”何海涛笑着问。说着他把坦克递了出去,就在小男孩面前。

“想啊,想啊!”小男孩兴奋地嚷着,伸出手就要夺。他清澈的双眸散发着圣洁的火焰,让人不愿掐灭。

何海涛却掐灭了。在小男孩就要抓住坦克时,他的手猛地收了回来。

“真的想要?”

小男孩眼睛里的火焰一下子熄灭了,虽然有点不开心,他还是渴望地点了点头。

“可以,去拿吧!”说着,何海涛一抛把坦克车丢到了马路中间。他知道小男孩会怎么做,也知道小男孩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残忍,也许这些日子,他把自己憋疯了。他需要发泄。现在,他就在发泄。

小男孩如他所料,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是的,小男孩的眼里只有那辆很酷的坦克车。

如释重负,何海涛笑灿烂。他看到一辆车飞驰着,距离小男孩不过几米远。他看到车上女司机惊慌失措的表情,也看到她猛打方向盘的动作。车子在他眼中急速放大,他还在笑,可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接下来,不到一秒的时间,他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轰在身上。他飞了起来,撞在玩具店的橱窗上。玻璃哐当一声碎了。他整个人飞了进去,撞倒了一堆玩具。他就在躺在一堆玩具中间,身子在颤抖,嘴角的血腥味浓得呛鼻。他想咳嗽一下,喉咙却已不听使唤。

他没有感到疼痛,可疼痛又一下子从四面八方袭来。里面,外面,里里外外,他觉得五脏六腑移了位,身子被扯成了好几块,还有一块巨石在不停砸着自己。

“星河大酒店,红灯区,京江……”他想说的话成了喉咙里滋滋声。慢慢,声音变小,紧绷得抽搐的身子也停了下来,气也有出没进。

突然,他整个人松了下来,就像一根被扯断的绳子。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可眼里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京江的尽头是不是海呢?”

这是他大脑里最后的念头。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未经授权,拒绝转载】

短篇: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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