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寇(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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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无眠。亓官夫人眼里,大官人日益消瘦下去了。再下去不仅是脱发这么简单,恐怕要神经衰弱了。
鲁君受惊吓之后,一日之内就着人来司里催了三次,看调查有没有进展!这种节奏容易传染,一时整得人心惶惶起来。
次日一早,推开房门,竟然看到一个比昨儿收了又丢失的更大的包裹,端端正正放在地上!不用说,又是“礼物”,并且还加倍了。真是不嫌事儿大,或者竟就是要他好看!
孔丘早饭也没吃,捧起包裹便去了宫中,去见鲁君。这个就不免是君子临危也失策了:明显是想洗清自己,可是鲁君已经神经紧张到病态了,他会不会更起疑心?多想一步,这事情就是时机不对。但既已行动,覆水难收,也就只好这样了。
鲁君头上缠着布,装作是个重病的病人,闻得司寇来见,忙忙的坐起。却见司寇捧着一只大包裹,直送到榻前。
“这是……?”
“一伙贼人帮会,用来贿赂臣的,今郑重上交。”
鲁君知道,孔丘没有家底,当了司寇也只是正常领俸米,没有别的收入,那么这贼的献礼真是好大一块肥肉了。竟舍得上交,真不知是迂,还是老实,难道不怕寡人因此起疑?鲁君知道自己手下那批当官的,连其下看门的在内,个个都是人精,也就孔丘有点正气了,因此对这司寇颇为敬重。再说,即使司寇也骗他,他又能怎样?做事情不还得倚重此人?至少知道司寇不是站在季氏一方,这就够了。
鲁君支开左右,与司寇叨叨了半天。有人想恐吓鲁君是一定的,会不会与帮会有关,会不会与之前的叛乱有关,这些都有待查实。但是调查需要的时间有点漫长……鲁君想要一个马上见效的在明中的方法,去吓阻这些行走在暗中的人。最后,司寇提出了一个建议……鲁君听了拍手叫好!
“只是,大王,这事情做完了,恐怕又会得罪相关的人,例如,他的家族……”
“不用担心,他的家族根基不深,寡人可以对付,并且到时候可以发文安抚,以示宽大,他们就不会搞事了。”
“那些国外关系怎么办?”
“他们不能干涉内政。”
“明白了。”
“那就行动吧,等你好消息。”鲁君的病好像已经好了一半!
次日,一条震惊国内的消息传出:少正卯在家中被捕,当日处决!
以国家安全之名,如此斩截,正是大司寇的行动风格。
据说刚收监的时候,少正卯多次要求面见大司寇未果,直到最后一刻还没想明白自己是要送命的。
在少正卯被曝尸三日之后,鲁君发了赦令,允许家属收尸。其家族果然感恩戴德不敢追究,其中一个族老还说:“这孙子太多海外关系,迟早会惹麻烦,现在去掉一患,族内也平安些。”
编撰预备法典的事,自然无疾而终。鲁国不再追赶外面的潮流。
私学堂也统一了市场,不再有竞争乱象。
恐吓鲁君的人,无论是不是与少正卯有关,也会有所忌惮:鲁君和臣下可不是吃素的。
市井间也传来欢欣鼓舞之声。有人说:“那个好发私家评论的人被正法,反映了真实的民意,咱们要团结在以鲁君为中心的领导集团周围,做好自己。”
从此,都城里一片宁静祥和,如同虞皇时代。
孔门弟子中,只有子贡因为经商,与少正有些往来,听此消息震惊不已,赶忙驾车来老师家,进屋就问此事。孔丘道:“此事已有公论,且看公告文书。”说着,把底稿拿给子贡看:
天下有大恶者五,而窃盗不与焉。一曰心逆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免君子之诛,而少正卯皆兼有之。其居处足以撮徒成党,其谈说足以饰褒莹众,其强御足以反是独立,此乃人之奸雄者也,不可以不除。夫殷汤诛尹谐,文王诛潘正,周公诛管蔡,太公诛华士,管仲诛付乙,子产诛史何,是此七子皆异世而同诛者,以七子异世而同恶,故不可赦也。
这里提到的五恶,翻成白话就是:
“一是通达事理却又心存险恶,二是行为怪僻而又坚定固执,三是言语虚伪却又能言善辩,四是对怪异的事知道得过多,五是言论错误还要为之润色。”
看了此文,子贡叹道:“老师此举,乃防患于未然。”然后就告辞了。
这件事的影响并未超出国界,因为保密得当,行动迅捷,少正卯被诛后,虽然其朋友网络远近皆惊,但大家也不算意外,也有人说“我就说过这个大嘴巴早晚要出事。”由于未触及其家族利益,引起的争议很快平息。鲁君的病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这个震慑效果比药还管用。
齐王听闻此事,不由恐惧,与臣子商量道:“眼看这鲁国大司寇又振威风,他们国内统一思想后,潜力惊人,怕不造成另一个秦霸主!咱们也要防患于未然才好。”
“不能再去挖角吗大王?”
“试过,挖不动。”
“那就不打孔丘的主意,从鲁君这边攻破。”
“如何做法?”
“大王只管挑些漂亮女子,备些新潮车辆,赠送给鲁君。他们硬的不吃,软的估计能吃。”
“万一肉包子打狗呢?”齐王想想当年夹谷台之会,有点心疼。
“这一招百发百中,大王放一百个心。财富美人,是最能腐蚀他们的,臣下敢打包票。鲁君上钩后,自然会疏远这司寇,咱们就安全了。更好的结果是逼他投奔咱们齐国,虽然之前有过不快,这也不是不可能,值得一试啊。”
“如此甚好,就依此计而行。”齐王大悦。
后来的事情,历史上就都有记载了,此处不赘言。
这段公案就此了结。由于史书不详,少正卯的学说也没能流传下来,估计就算是流传下来,也止于假语村言了,不入正统法眼。多少历史的尘埃,就此云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