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II风雨岁月（103）：诉苦大会（1）
李文汉走进了屋子，对大伙说：“李老三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死不认账，看他怎么收场。今天榜单公布出去，虽然也听到了一些刺耳的话，但总体看来，我们这次的划分成分还是客观的，受到群众拥护的，今天晚上我们就组织召开诉苦会，就是让那些穷哥儿们倒倒心里的苦水，把地主恶霸的伤疤揭一揭。”
李文汉特意转过身去，对站在身后的李宝才说：“宝才同志，你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我没什么意见，就按照你的指示来办。”
“其他同志有没有意见？”大家都说没有。
“那好！农会去联系最穷、最苦，最具有代表性的人，让他们晚上来学校开会。”
李宝才回答道：“请队长放心，我们现在就去，一定按照你的要求去办。”
农会的委员走后，李文汉点上一支烟，坐在屋檐下的土台在上，思考着晚上召开诉苦会的事情。就在他带着工作队来到李家窑之前，县里工作的一位老战友就语重心长地告诉过他，搞土改是中央的政策，但各地都有各地的具体情况，无论哪一个环节，既要有原则性，又要有灵活性。诉苦会看起来简单直接，其实是打开老百姓内心世界的绝佳的方法，要通过积极分子“以苦引苦”，树立诉苦典型，有效地“打通落后分子”，使诉苦队伍进一步扩大。
想到这里，李文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正好被过来给他倒水的小张看到了。小张问道：“队长，你一个人在偷着乐啥呢？”
“我在思考晚上召开诉苦会的事情，如何把群众的感情充分激发出来？你来的正好，把大伙都叫过来，一起商量商量。”小张立即把工作队的人全部召集过来。
李文汉说：“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李家窑的土改工作推进的还比较顺利，经过了走访‘串连’、划分成分，现在又要开诉苦会，这个环节也很关键，是开批斗大会的前戏。诉苦会开得成功与否，关系到批斗大会的成败，所以我们还是要高度重视起来。”听了队长的话，大伙都默默地点头。
刘黎明首先发言了，说道：“当下的农民兄弟，普遍都有很强的命运、家族及乡情观念，他们对什么是苦、苦从何来有着自己完全不同的理解，所以我觉得不妨学学别人的经验，通过‘点苦、引苦、劝苦、攀苦’的方式来帮助、刺激落后分子诉苦。”
李文汉听了刘黎明的发言，激动地说道：“真的是红萝卜里面半辣子，吃出看不出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的见解。”
大伙听到队长表扬刘黎明，都向他投过来羡慕的眼神。刘黎明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干什么就得务什么，就在我来这里之前，我的家乡已经开始土改了，是他们总结出了的经验，可不是我杜撰的啊！”
“那你能不能给大家说说‘点苦、引苦、劝苦、攀苦’的意思？”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点苦是一针见血地点出大伙受的苦；引苦是引导大伙想出自己的苦；劝苦是劝着让大伙说出自己的苦；攀苦是大伙相互攀比，看谁受的苦最深。说白了，还是把大伙诉苦的情绪调动起来。”几个人听得津津有味的，一个简单的诉苦会还有这么多的学问。
听完了刘黎明的发言，工作队的其他同志觉得思路开阔了许多，围绕“点苦、引苦、劝苦、攀苦”也都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提出了很多具有实用价值的“金点子。”
李文汉在最后总结道：“真的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啊！老刘的发言让我们很受启发，晚上开会的时候，要把这些经验以及我们自己提出的点子都用上。”
工作队的讨论会开到了中午，李文汉赶紧安排大家准备午饭去了。李家窑自从成立了农会，张翠英还时不时地给他们送来点蔬菜和鸡蛋，生活质量有了明显的改善。
午后，天上下起了牛毛细雨雨，密密地斜织着。李文汉站在窗前，静静地欣赏着窗外雨滴精彩的舞动，丝毫没有落幕的意思。风也固执吹拂着，从窗隙中偷偷溜过来，一股凉爽的气息迎面扑来，他突然觉得很久都没有这么悠闲了。
其实，李文汉是个急性子，但表面上却从来不显山露水，极其沉着冷静。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在琢磨着诉苦会以及批斗会的事情，他把成分划分的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125户人家的名字几乎全部刻进了脑子里。
晚饭后，李文汉跟小张在操场上散步时，就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往学校里走。就在他刚要准备往校园里走时，李宝才带着农会的委员齐刷刷地站在了他的眼前。
李文汉问李宝才：“今晚参加诉苦会的人都是经过挑选的吗？”
“队长，是的。我们五个人反复商量，就按照你说的都是村上最穷、最苦，最具有代表性的人，其中也包括我们几个。”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张皮匠悄悄地站在李宝才的身后，李文汉问道：“皮匠同志，你的伤好了吗？”
张皮匠不好意思地说：“好了，好了，多谢队长的关心。”寒暄了一会，李文汉就带着他们走进了学校。
诉苦大会的会场选在能容纳30多人的一座教室，教室里土台上搭着一块一块的木板，算是学生的桌椅。小张把一盏马灯挂在靠近黑板的墙上，昏暗的教室里有了一丝温暖的亮光。
李文汉走上讲台，教室里嗡嗡嗡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都像鸭子一样伸出长长的脖子，在等待着眼前的这个大人物发号施令。
李文汉说：“乡亲们好！请大家来就是唠唠嗑，诉诉苦，高兴高兴。”没想到这样的简单朴素的开场白，让原本拘谨的农村人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现在请李主任主持。”
李宝才快步走到讲台上，跟李文汉并列站着，说：“之前，我给每个人都讲过今晚开会的目的，再加上有李队长带领的工作队给咱撑腰，大家就不要拘束，想说啥说啥。看谁先说？”
大家你推我，我推你的，都不想第一个说话。李宝才看着着急，走下讲台，说：“要不就从老范这里开始吧，人人都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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