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王老的九十寿诞

三月和春，在小区长椅上聊天，是我和王老每天必做的功课。王老说，年纪大了，要勤活动活动，不然坐吃等死就完蛋了，就像他老伴儿。

他老伴儿75岁，下身瘫痪，躺在床上好几年了，王老每天都要扶她坐起来，身后倚好被子，水饭端在面前，她自己可以吃。其他如厕，洗脸，全由王老侍候。抽空王老就可以到小区的凉亭下聊天了。我和他年纪最接近，但也小他二十八岁，王老今年九十整了。他跟我合得来，许多事情都跟我说，比如儿女五个，加上孙子重孙子凑齐的话，一屋子装不下，过年他家就热闹了。这让我很羡慕，我只有两个儿女，他们都忙，过年也难得凑齐。每当王老诉说他家聚会的时候，我都没话说。

昨天没看到王老，今天直到吃完晚饭，我到凉亭里去，和别的老人聊了一会儿天儿，仍然没看到王老。我决定到他家里去看看。天气晴好，王老不该缺席啊！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他缺席，总是身体不好。我有点担心这位老伙计。

王老住一楼，我敲响他家的门，过了半天门开了。王老站在门里，他看到我赶紧招呼我进屋去坐。我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觉得还好，不像有病的样子，也就放心了，我走了进去。

客厅里有一张很大的桌子，摆了一桌子的酒菜，他的老伴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桌的周围还有好多空的椅子，桌子上每个对应椅子的位置都有一副空的碗筷。

你这是……我问王老。

王老略显尴尬，然后告诉我，今天是他九十大寿。

可是，怎么没有人来？你的孩子们呢？我随口说。

王老说，他们都忙，来不了，既然你来了，一定要坐下喝一杯。说着王老就拉我来到桌前坐在椅子上，我和他老伴儿也很熟，打了招乎。

我心里觉得很疑惑，王老跟我说过，他的孩子经常来看他。今天是他90大寿，现在很晚了，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来呢？莫不是孩子们还在来的路上？

我对王老说，不知道今天是这样的好日子，我连一点礼品也没给你准备，容我明天给你补上。王老笑笑说，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我实话跟你说吧……王老依然显得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对我讲了一番话。他说，以前我跟你说我的儿女经常来看我，唉，其实哪有这回事，逢年过节来的都很少啊！孩子们一大帮，却各有各的忙。他们都忘了我这老不死的了！

王老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心里很在意这个事，所以平时才跟你吹牛。今天是我90大寿，本想好好办一办，让孩子们都来热闹一天，可是直到昨天，一个孩子都没有给我打电话的。我也上来拗劲儿了，也不给他们打电话。昨天我自己出去买酒买菜，然后到家政公司找了一个会做菜的来给我做了一桌子菜。我想着把碗筷给他们准备好，兴许会来几个人，可是饭菜已经做完三个多小时了，一个人没来，一个电话也没有。王老说完叹了口气，他老伴儿在一旁静静的听，眼睛里竟然含了些泪水。

看着老两口都很难过，我赶紧说，来，今天我们三个老家伙以茶带酒，祝你生日快乐。三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当的一声，打破了偌大的空屋子里沉闷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