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关羽

　　在我家乡，种着漫山的山楂树，按照我们的习俗，当地人在死后，死去人家中必须在山上种一棵山楂树。

　　否则死者灵魂不散，在头七会化作厉鬼归回。

　　因此我们村最隆重的事情不是人死的葬礼，而是葬礼后得去山上种树。

　　一开始人们都会找一个地位种树，后面好地方少了，人们也只能尽量找一个远离他家地方种树。

　　不是同一家人的树严禁种得过近，尤其是生前有过节的人家死后，两边的树一定要隔的远远，最好能在山头的两侧，要不然两头人死后灵魂争吵，不得安宁。

　　我其实很想替橘右京种一棵山楂树，可我不知道橘右京会不会答应，也不明白这里环境能否撑起一颗树的成长。

　　更要紧是，我根本没有山楂树的树苗。

　　在我们这一条峡谷小道，每半年会有一辆过往的马车，马车上听人说能装上所有人想要的东西。

　　天南地北，世间的物那么多，一辆马车上应有尽有，真是怪事。

　　马车只在半夜，从我店门前路过。

　　月明星稀，我听着辘辘而过的车声，在床上侧枕。

　　我很想从那辆马车上买东西，可惜我没有买过一次

　　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说，他的孩子就是想见识见识这一辆马车是否真有如传说所言，才会消失。

　　过路的人听老人的话语揶揄的告诉我，老人的儿子被马车的人杀死，尸体被马车上的人带走了。

　　可老人只是摇头，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被马车上的人杀死，老人的证据是他儿子昨夜站得那个地方，没有打斗的痕迹。

　　老人说他的儿子武艺不错，如果真的马车上有人把他儿子杀死，这边地面一定会有人的血迹。

　　老人叹息的告诉我，那辆马车诱惑了他年轻的儿子，将他带入远方。

　　这一天夜晚，我在床上侧转反侧，难以入眠，在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岑静中我听见来自远方烈马的嘶鸣，一匹红绉的骏马奔驰在广袤的荒漠，踏着飞扬的黄沙，鬓角飘荡。

　　马匹背后拉着一辆木架的轿子，在颠簸的岐道上平稳直驰，以至于我听不见车轮声。

　　那一夜，我打开客栈的门，等来的却不是我想要的那一量马车。

　　月夜下，身长九尺，鬚长二尺，红枣脸的男子俯瞰着我，他穿着绿色的大褂，手中一把青龙偃月刀坐在匹红棕烈马上，威风凛凛。

　　我见这人的样子，便断定出此人应该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

　　男子下马很是恭维的来到马车前，低声细语几句，这时马车的帷幕拉开， 一位妙龄女子探出脑来，双马尾的鞭子，细致的白狐脸，虽没有绝世倾城，倒也小家碧玉。

　　只是女子对于男子脸上没半分脸色，男子伸出手去搀扶，女子已自己跳下马车，穿过我身边径直走入。

　　我正感到一阵好奇，这位男子手在空中僵硬半刻，苦笑一声，对我露出不好样子模样。

　　我：“住店？”

　　关羽：“住店。”

　　我：“一间房？”

　　关羽：“一间房，不知……阁下店铺是否还缺人手。”

　　我：“倒是缺一个砍柴的。”

　　关羽：“是这样，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要仁兄接受。”

　　我：“但讲。”

　　关羽：“在下走的匆忙，银子不够 ，仁兄能否允许在下以工代宿。”

　　我仔细思考片刻，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于是同意下来。

　　关羽：“阁下可有柴房?既然我为阁下做事，还需另有一个地方住， 这位是我大哥未过门的嫂子实乃不便。”

　　我诧异于此人面皮的厚实，同时也分辨不出这人脸上的表情是否为自己说的言语脸红，因此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柴房的钥匙给了他。

　　女子见这一幕只冷哼一声，便上楼而去。

　　关羽摸着柴房的钥匙，慢悠悠的走回柴房。

　　我从他走路的样子，可以看出他身上有伤。

　　第二天清早，我打算去井口打水，发现水缸内的水已满，柴也整齐的排放在后厨的位置。

　　在我好奇之刻，我听见劈材声，在后院位置，关羽裸露着上半身，手中拿着柴刀劈砍横立的木柴。

　　他的手法很稳，一刀下去，干净利索，听不见木柴崩裂声音。

　　我注视关羽良久。

　　关羽：“起的早。”

　　我：“生意人习惯早起。”

　　关羽：“赚钱？”

　　我：“开客栈自然是为了赚钱。”

　　关羽：“看着不像。”

　　我：“不像生意人？”

　　关羽：“说不上来，不过不是生意人，那里会有生意人愿意给一位素未谋面的人两间房的。”

　　我：“人情生意，更何况我看你这面相像个将军 。若是将军给我劈材，说出去有面子。”

　　关羽：“将军？谈不上。”

　　我：“真谈不上？”

　　关羽：“真有面子？”

　　我：“真有面子。”

　　说完我便继续回去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