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陷落

摄于2015年。

九月向我变现了所有冷风。不宜回望，不宜动情。

我写信给你，絮絮叨叨，杂乱无章，贩卖自己有限的精力与孤独。与今夜的秋风一样，随手夹在书页里。

1

你还在熟睡。发梢上的水在身下蜿蜒一条透明潮湿的痕迹。月色下，也这样的小心翼翼。我被牵引般地走近你。你为什么还不醒来，我已经在积雪布满的荒凉之地，等了你太久。

允许我此时片刻降落，片刻停靠。片刻的，注视你。

你浅色的嘴唇上覆满甜腻的唇膏。桃子味在黑夜里若有似无。起伏的胸脯下，沉静地流淌着，便叫我泪水充盈，想与你交汇满腔沸腾的血。

十年过得这样不紧不慢。我曾说要走入「时间」去体会时间。如今也许再也走不出这桎梏。「深处空无一物。」你也曾告诉我。不断漂泊，漂泊囚禁了我。

你何时才能醒来。我此刻想握你的手。还要与你纠缠。

2

在我认识你短短的年限里，见证你不断、情难自已地动情。像只无法困缚的动物。

你放心。我并非质疑你嘴上的「忠贞」。不然数年前我便会将手里的课本砸在你的脑袋上。

玩笑玩笑。你嬉笑，又没脸没皮来讨好我。

我继续认命为你「服务」。听你絮絮叨叨反反复复诉说无聊庸俗的恋情。暗自告诫自己，瞧见了没，切莫做这没脑子的试验品。

隔着一方不大不小的书桌，你随性一瘫，散漫地把脑袋埋进臂弯，沉沉睡去。只将黢黑的，坚硬发质的后脑勺留给我。我侧头看向你，视线又散乱，望向窗外扑棱而起的麻雀身上去了。重复，日复一日，在浩瀚寰宇中，没有目的地自转着。

嘿，在所有孤星里，你真的可以找到我吗。

「这个知道了嘛？懂了嘛？」我无可奈何，好人到底。

你看着我，眨了下双眼，垂下。

「喂…」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3

什么眼神。

抛去世俗。请你带上这数年里攒存的所有疯狂，不多不少，无人多要，来寻找我，与我私奔吧。

情爱永不退潮。情爱会不会永不退潮？

夜里我们并排而坐。窃窃私语。蚊虫的声息与树梢里落下的月影在你身侧缓慢流动，仿若静止，与你的气息一同坠落我的星球。你讲笑话来逗我，我很给面子地笑岔了气，俯身咳个不停。

哎呀。

你拍拍我的背。一边偷笑着，手指还轻佻地勾了一下我的内衣带。

傍晚集合观影，我偷偷带了零食，阵势像是要把全世界都献到你面前。你笑得灿烂，恣意地露着尖尖的虎牙。

真可爱。你捏着我的脸。

你靠我很近，耳后垂落的发丝，领口晒伤的痕迹，透明到发光的指尖，一切一切，隐秘而清澈的美丽。世间万物此刻消声。我看到你眼里完整地倒映出十四岁的我，又如同烟火一样，倏然消散。

「还能看到十年后的你么。」

「也想看到你结婚的样子呢。」你深褐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注视我，如同两颗小小星球，明亮而温柔。

4

终于来到了我喜欢的十月。月初参加一个旧友的婚礼。

至今我仍不知道你期待什么。即使只想活完完整的一生，也要费尽各种心思。你我都不擅长表演给世人看。此刻你还有多余的疯狂分我么，竟然觉得一切现实都触目惊心着。

此处已存储太多失意落魄，成年人张张虚伪面目，身不由己的苦涩。我怎能将这些繁琐的惆怅都寄你。

昨日消息。

「喂，还记得那时你说的那句话么」

「？哪句」

「嗯…也没什么事儿」

横亘在我眼前的并非十年里荒山千里，而是一只纹路错杂的手掌。

生命线深刻绵长，智慧线平平淡淡，唯有感情线杂纹横生，教人眼花缭乱。

我在被遮蔽的阴影里，被短暂笼罩的你的气息中，也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你也说，别再用「那种」眼神再看你。

愿我们永远相遇，不曾交汇。

5

戴好你的世俗吧。我们不会把余生用来相互怪罪。

也许某天还要一同陷落呢。

                                                                FIN/

                                                    10/15 A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