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生(632)

矮胖先生从坟中上来，让孝子们背对坟地向后掀起衣服或孝衣，接他洒的大米和泥巴。大米由孝子吃下，泥巴则往棺材上倒。其间，会有专人行走在孝子中间，发钱给孝子，不多，一般也就一两块钱。

这个仪式完毕，待男壮丁们往棺材上挖土时，女眷们便可以返回了。王燕一边往沙坪走，一边哭着喊，“娘，回家了~娘，回家了……”这是怕老人的魂找不到回家的路，沦为孤魂野鬼。

路上见到树枝要拖回家，美其名曰——进财(柴)。

此时，李光沫正靠在墙边打瞌睡，身旁坐着月灵。昨夜下过雨，路上很是泥泞，王燕不想让月灵跟着去，就吩咐李光沫留下来看住她，顺便陪她玩耍。

院坝上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香炉(升子代替的，里面装着玉米，上面插着香烛)。打绕棺结束后，除矮胖先生以外的先生都回来了，正围在八仙桌旁敲敲打打，并念唱经文。

月灵正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先生们做法事。

一帮人自路边走来，月灵登时站起来垫着脚往人群中张望。片刻后，兴奋地朝一道人影扑了过去，并用小脑袋拱着那人的腹部，亲昵地喊：“妈妈”。

来人自然是王燕。看到月灵这副模样，她心底的悲伤顿时淡了几分，牵着月灵走到儿子身旁，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去床上睡，慢点整感冒！”

李光沫惊醒，揉揉微红的眼睛，抬头看了王燕一眼，说：“娘，你回来了？我爹呢？”

“还在山上，一会儿就回来了。”王燕淡淡地说。

王燕拉着月灵走向对面那家，与几个妇女一起，自顾自地取碗筷舀饭吃。上山之前她没吃早餐，那时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没胃口，这会儿有些饿了。

王燕看着月灵，问：“哥哥带你吃饭了吗？”

“嗯，吃了，我还想吃。”月灵笑嘻嘻地回答。

王燕不由得露出笑容，夹起一块红烧肉往月灵嘴边放，并说：“乖，张嘴，妈妈喂你吃嘎嘎(肉)。”

“好吃，还要，嘿嘿。”月灵乖巧地凑近，一口将红烧肉咬进嘴里，嚼几下咽了下去，又开口道。

王燕笑了笑，转身回锅边，用大铁勺捞起几块半肥半瘦的红瘦肉和几块佛手瓜(另一口锅)。端着碗回到月灵身前，喂她的同时，也将自己的肚子填饱。

下午一点左右，男壮丁大都回来了。王燕大哥把老娘生前穿过的衣服、用过的被褥等收起来，一起抱到房子旁边的庄稼地里，生堆火烧了个干净。

王燕将一家人的孝帕、孝衣收集起来，拿到火堆上，用燃烧产生的烟雾熏了几下，接着就找了个塑料袋装起来——这两样东西是白布扯的，还有用，比如撕成布条捆柴、洗干净当蒸笼布等等。

按照惯例，中午还要摆一场(饭)，为刚从山上回来的男壮丁们填饱肚子，同时，也尽可能地消耗掉昨天的剩饭剩菜。明天一早还要摆几桌，挨家挨户请邻居们来吃，散席后，主家会分一些菜让邻居带回家吃，尽量避免出现浪费食物的现象。

当天下午，李大狗就带着家人返回南庄了。丧事已办完，他得抓紧回昌隆上班，原本他应该在正月初十之前就回去的，然而丈母娘病重，不得不想办法、托关系，找王经理、肖利夫妇跟厂领导沟通，才总算请到了假，前提是请一天扣两天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