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
华搀扶着老母亲,在夕阳的映照下,一步一步向老宅走去。
这次耽误工期,是专门送母亲回来的。
为人子女,最怕子欲养而亲不待,所以这次母亲死心要回,华只能照办。因为她们在城里住着不习惯,老人闲不住,在家里捣鼓箱箱柜柜,垃圾厕所。早上收拾好的屋子,不知啥时每个墙角都趴着几只大人小孩的袜子;垃圾桶里的纸屑,果皮不知啥时不翼而飞,正找着呢?老太太在厕所里叫着要打火机,说是要在厕所里烧垃圾,把媳妇儿吓得魂飞魄散。数次反复,只好顺老人的意,送回老家。
老人坐在坝里,那份舒畅与自在又浮现在老人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人生七十古来稀”,想起父母亲那即将付与笑谈的人生,华的心里多少添多几许惆怅。
母亲,一个地主家庭出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在那个阶级斗争如酷暑严冬的年代里,走进父亲一贫如洗的家。开始她的贫民生活。
在那有上顿无下顿的日子里,为了养活一家人,她贩小鸡,小鸭,炒花生,做绣花鞋,算准时间,赶火车,躲过查票,赶去城里卖掉货,又赶回村里做活挣工分,隔三差五,村里还开批斗大会,让她站在高凳子上向贫苦农民低头认错…回家还得被父亲打得鼻青脸肿。这些都是华长大后,听母亲说的。
土地包产到户了,母亲早出晚归,不辞辛劳,她做庄稼别有一套,收入总比别人家多,闲下来,就跑跑生意,日子一天比一天滋润。她常说:“小生意,赚大钱,小镐杆,撑大船”,只要肯做,落在哪里,都会是一把好手。
母亲真是这样,一步一步,从岁月的沧桑中抚平心伤,从时间的长河中走过变迁,今天,老了,白净宽大的脸上依然一抹春风。
晚上,一家人在夕阳的余晖下吃着晚餐,秋意渐浓,她们的话多起来了。尤其是母亲唠叨不停:
“儿子,我们的土地怕要被别人占完了哟,还有堆在院子里的柴你要去看看,害怕被隔壁偷光了哟,你一年能赚几千万哟,钱够不够用啊”…
每每听到这些,儿子的泪就会无声涌出,母亲老了,说胡话呢。
华边吃边想着陪伴父母亲的日子越来越少了,昔日的岁月如今像一首老歌,被时光收藏。母亲曾经所有的风光、屈辱、无奈,都已随风而逝。不觉有些伤感,抬头看到天边的一抹晚霞泛着金色,感觉到父母亲就是那秋色,正笑意盈盈在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