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三十三回~金钏投井与宝玉挨笞
我们还是先来总结一下本回的主要内容:
宝玉会过雨村回来,听到了金钏儿含冤屈投井而死的消息,顿时五内俱伤。正茫然不知往何处去的时候,迎面遇见贾政,赶紧垂手而立。
贾政正因宝玉会见雨村时谈吐葳蕤而生气,又见他满面愁色,火气便长了三分。恰巧此时忠顺王府派人找宝玉,缉拿逃跑的优伶蒋玉菡。宝玉本想抵赖,但腰间的汗巾子却泄露了他与琪官的私交。此时贾政已气得目瞪口呆。
偏偏贾环还火上浇油,说金钏儿之死是因宝玉强奸未遂所致。此时,贾政已经忍无可忍,于是命人拿来宝玉,打了几十大板。
众人劝阻无用,幸亏王夫人及时赶来,才将宝玉救下。这种情形,也不禁让王夫人想起死去的贾珠;贾政也是老泪纵横。当贾母匆匆赶来看到宝玉被打的惨相,大骂了贾政一番,并扬言要带着宝玉回老家去。贾政是个孝子,听母亲这么一说,害怕地不住磕头认罪,老太太才稍稍平息了怒气,把宝玉带回屋里。
纵观本回,有两个重大事件发生,一个是金钏儿含冤投井;另外一个就是宝玉被父亲笞挞。下面我们分别详细来讲述。
一、金钏儿含冤投井
我们简单分析一下金钏投井的前因后果:
一、金钏之死的起因:宝玉来到王夫人房中,见母亲睡着了,就和金钏瞎胡闹起来,说话口无遮拦,行为上也越了规矩。也就是说宝玉习惯性地调戏金钏在先。
二、本来宝玉和丫鬟们是经常性这样玩闹的,并不足为奇,只不过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实在是不太妥当。
其实,宝玉荒唐、滥情的行为,王夫人之前肯定是听说过的,但可能没有亲眼目睹过,偏偏这次金钏点儿背,被抓了个现形。就算儿子再荒唐,那也是亲生的,丫鬟再贴心也只是个下人,没有丝毫可比性,于是王夫人一怒之下便认定儿子是被这些个丫头给带坏的,下定决心要赶走金钏,以起到“杀一儆百”的震慑作用。
三、金钏本身也不安分,她之前也有过主动撩贾宝玉的情形,曾问宝玉:“我嘴上有刚擦的胭脂,你要不要吃?”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她对宝玉有着不一样的情愫,一个巴掌拍不响,宝玉因此才会找上她,有了这么一番“调戏”。另外,俗话说不想当姨娘的丫鬟不是好丫鬟,金钏大概也有给宝玉当姨奶奶的野心,因为她平常和宝玉比较亲近,又是王夫人身边的红人,如果哄得王夫人高兴,她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四、只可惜事与愿违,宝玉和金钏的事情被闹得人尽皆知,她还要被赶出去,体面尽失。最重要的是,她和宝玉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被赶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家人还会因她而蒙羞,于是她决定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借此发泄对这个社会的愤懑,也表达她对命运的无言抗争。
这里我们再多说一句,杀死金钏的,有贾宝玉的滥情和不负责;有王夫人的无情和狠心;也有来自流言蜚语的无形压力;而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封建社会的阶级差别和“贞洁牌坊”观念,这是那个特殊时代所造成的一场悲剧。
二、宝玉被父亲笞挞
我们先来解释一下笞挞[chī tà]。“笞挞”一词出自《书·益稷》“挞以记之”孔传,是“拷打”的意思。简单解释一下就是用大板(棍)子抡起来打屁股,以达到惩罚的目的。它原本是一种刑罚手段,但却在各种场合中被广泛使用。
书归正传,我们还是来说说本回宝玉为什么会被他父亲“笞挞”?
从标题“不肖种种大承笞挞”中来看,当然是因为宝玉的种种“不肖”行为引起的。也就是在贾政看来,宝玉的很多行为都违背了封建的纲常礼教,让他这个家长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不肖种种”行为之一:贾雨村来访,宝玉在贾雨村和众人面前表现不好,这让贾政脸上没光,用贾政的原话就是:“没有一点挥洒谈吐”。当宝玉听说金钏的事情正无限伤感,楞楞的站着时,又碰上了贾政,此时这位老父亲就看他更不顺眼了,气不打一处来。
在这里,贾政主要是恨宝玉不好好表现,上不了台面,不能为家族增光添彩。
“不肖种种”行为之二:这时候,有人来报:忠顺王府里有人来,要见老爷。来人相当老练,虽然说话客气,但开门见山,软中带硬。说他们府里有个唱小旦的叫琪官,有好几天不见了,我们到处去找,没有头绪。听很多人都说,他近来和你们家衔玉的公子来往密切。或者藏在您的府上,或者知道下落,所以有劳老大人帮忙解决一下。宝玉本想混过去,可是对方证据充分,没给他机会,他只好供出琪官可能去的地方。
从贾政的立场来看,宝玉这个儿子不能给贾家添彩也就罢了,你还给老子找麻烦,添堵,那就不能原谅了,今天要是不教训教训你这不孝之子,你还不得上房揭瓦了。
“不肖种种”行为之三:这里就不得不提金钏投井了,本来金钏被王夫人训斥的事儿只有王夫人、宝玉和她本人知道,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应该是身边的丫鬟听去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的,就这样传到了赵姨娘这里,就变成了宝玉强奸金钏未遂,贾环又添油加醋地把这话告诉了贾政,这就成了贾政笞挞宝玉最直接的导火索。
你这不孝子,不仅不能为家族争光,还给我惹事生非,居然还如此道德败坏,毁人家名声,间接害了别人性命,真是可忍孰不可忍,看你老子今天怎么好好收拾你。
所以,正是宝玉这“种种”的“不肖”行为,触碰了贾政的底线,点燃了贾政的暴脾气,挑战了封建家长的权威,导致了他这次注定难逃一打。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父亲一气之下直接给他来了个“数罪并罚”,直接给上了“笞挞”的家法,让他遭受了前所未有过的重度处罚。
说起来,贾政的教育方式和现在有些家长并没有大的区别,似乎都是平时做甩手掌柜,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条,遇到事情非骂即打,教育方式简单粗暴,不讲究任何技巧。
我们不得不怀疑这样教育孩子会不会收到好的效果?宝玉后来会不会因此而收敛一些呢?这里我们先不公布答案,还是读到后面,再拭目以待吧。
再者,从贾母的话:“你说教训儿子是光宗耀祖,当初你父亲怎么教训你来!”,我们不禁推测,贾政曾经也被父亲这样打过,他自己也曾是封建家长制度的受害者,可笑的是曾经被施暴的人,如今也成了施暴者,成了这种封建等级制度的维护者。真是可悲可叹!
本回值得一提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宝玉被打后,相关人物都有什么反应呢?
第一个赶来的是宝玉的母亲王夫人。
王夫人听说儿子被打,也顾不上回避的礼数了,不惜抛头露面,苦口婆心地劝解、阻拦丈夫,甚至可以说是求告丈夫饶了宝玉一命。作为母亲她确实救儿心切,这大概是出自做母亲的天性吧。
王夫人哭道:“老爷虽然应当管教儿子,也要看夫妻分上。我如今已将五十岁的人,也只有这个孽障,必定苦苦的以他为法,我也不敢深劝。今日越发要他死,岂不是绝我?”......不觉失声大哭起来,“苦命的儿吓”!因苦出“苦命儿”来,又想起贾珠来,便叫着贾珠哭道:“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
但从上面引用的这段话来看,我们又不得不怀疑她这么做也是出于利益的考量。
王夫人话里话外似乎都在表达一个意思:她也觉得宝玉不成器,赞同丈夫教育孩子,要是贾珠还活着,你打死他,我也不拦着。但现在宝玉却是自己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她又不得不保他。
所以说,王夫人虽然救下了儿子,但她更多是从自身角度来考虑,只因为宝玉是她唯一可以依赖的儿子,是可以给他养老送终的人。而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有多么待见和喜爱。
第二个出场的是宝玉的奶奶贾母。
反观贾母,她跟王夫人的性情则就完全不同了。这位老太太对贾宝玉的宠爱可以说毫无原则,以至于她不允许任何人,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所以贾母一听说宝贝孙子被打了,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心急如焚,以至于大家未见其人,就先闻其声了,只听窗外颤巍巍的声气说道:“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她来了不问青红皂白,也不管宝玉挨打的原因,只顾着劈头盖脸地骂儿子,她不跟贾政讲任何道理,一心只想着保护宝玉。贾政说什么,都被贾母的强大气势打压下去,最后贾政只能向母亲苦苦叩求认罪。
当然到了第三十四回,我们还会说到几位非常关心宝玉的人物,他们都是谁,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且听下回分解。
以上就是我对第三十三回的一点拙见,还请大家多多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