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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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梅从行李袋中拿出一条蓝色抹布,“妈,我自己来嘛。”章梅有些不好意思,刘梅看着如花一样的女儿,满眼宠溺,“这次妈妈来吧,妈知道我的女儿长大了,不需要妈妈啦。”,“哪有”章梅拉着她纤瘦有力的手臂,“我不管长多大,都是妈妈的小棉袄。”,刘梅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转身去洗手间打了一盆水。
先将床架擦干净,紧接着擦桌子,看起来要将宿舍全部打扫一遍。章梅也没闲着,拿来扫把、拖把,将地上拖的一尘不染。等弄完,床架子也干了,将东西分类堆放,摆放整齐。宿舍里还没有人来。
章梅挽着妈妈的手,去食堂打饭吃,真大啊!章梅脑海中闪出无限个画面,眼前一幕似曾相识,恍惚间自己从未离开过似的。相同又不同,记忆反而越加清晰起来。
饭后,俩人在园中散步,旁边三三两两的学生,偶尔还有自行车驶过。章梅诉说着未来的憧憬,又担心妈妈一个人会孤单,刘梅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其实,心里是很难过的,小时候是女儿离不开妈妈,等孩子长大,才发现是自己离不开孩子。刘梅不愿意表现出来,她佯装像解脱了似的。
走到一处熟悉的地方,那长椅上坐着一个人。刘梅觉得心停止了跳动,那是个中年男人,是他吗?会是他吗?章梅面色苍白,像被定住似的,“妈,你怎么了?”,没有回应,沉寂。刘梅瞳孔放大,那个男人向这边望了过来,不是他,这让刘梅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也有点好笑,是啊,他不可能会在这里的。章梅摇着她的胳膊,刘梅反应了过来,无力地笑笑,看起来很疲惫。章梅便带着她转身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母女俩醒了个大早。去食堂吃饭,酸辣粉,俩人吃得额头浸出细汗。旁边坐了一个白衬衫男人,起初,刘梅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家长,但直到她俩要走时,他始终是一个人。也许是察觉到刘梅的目光,他抬头冲刘梅点头微笑。刘梅像是偷看被发现的孩子,慌乱地点了下头就走了。
刘梅打算明天就回去,她惦记着生意,自己还要靠它培养女儿,风风光光让她出嫁呢。
女儿宿舍来了二个女孩,懂事、大方,甜甜地喊着阿姨,很快和章梅打成一片。晚上,仨个女孩子商量着去市区玩一下,看得出来女儿很想去,刘梅便替她同意了。刚好,最后的晚上让自己在重温一下当年,以后,不会来了。
夜晚凉风习习,让她想起与他初见时的点滴,一个低头看书,一个默记着单词,撞了个满怀,彼此那么近,她看到了下巴那颗大痣,深遂的眼眸,鼻尖传来的衣服洁净的香味,很好闻,不由增添了几分好感。他慌忙地道歉,那样子有些好笑,她笑出了声,刚想说话背后传来同学的呼唤。她向同学跑去,回头望他仍怔怔地盯着自己。那次之后,俩人便有了第二次见面,第三次。
往事甜蜜,刘梅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容。
走到了昨天的长椅,坐下来望着面前经过的年轻的面宠,刘梅轻叹,岁月不饶人自己40了。人越来越少,夜越来越静,刘梅将领子里的项链掏了出来,项链精致,但吊坠却显得有些廉价,那是一只白色的猫,上面点点锈斑。刘梅将吊坠握在手心,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觉得面前多了一道黑影,刘梅张开眼睛,是那个早上碰到的男人。他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里被树荫遮住,没想到有人。”,“没关系。”刘梅松开项链摆摆手,站起来,“我正要走了。”,刘梅站在月光中,露出一抹微笑。
他礼貌地微笑变为震惊,盯着她的领口看。刘梅很是不悦,转身便走。“等等,那个…吊坠可以再给我看一眼吗?”,刘梅满眼疑惑,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你见过章绍兴?”,俩人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震惊。
男人从领子里拉出一条项链,在皎洁的月光中,竞有些灼眼,“他…他人呢?”刘梅迟疑地问道。男人面容哀戚,让刘梅先坐下。原来,章绍兴回老家后,父母很反对他这段恋情,关系弄得很僵,爸爸甚至以死相逼。他只好先同意家人先不出去,但那时,却怎么也联系不到她。他决定去找她,在出发的前一夜,我邀请他来家里吃饭喝酒,他向我讲了很多你的事情,他说的时候是那么幸福,讲到父母的反对,他很难过罢托我照顾他家人,我见他难过,便说去村子转转。如果不出去就没有后面那些不幸了,有人落水,我和他一起下救人,而他却没有再上岸。
男人掩面哭泣,眼泪滑过刘梅的脸庞,揪心地疼,他要是还在,哪怕他辜负了自己也好啊!只想他活着,只要他活着。豆大的眼泪不停往下掉,她想喊却喊不出来,紧紧地握住吊坠,轻锤着胸口。
当晚,章梅回来看到妈妈吓了一大跳,眼眶是红的、脸涨得通红。这一晚,在宿舍边的长椅上,章梅泣不成声,她一直以为自己有个坏爸爸,没想到,他并没有辜负妈妈,他为救人而死,是个英雄。
十一国庆,刘梅、章梅和张家明一起回到了四川,这是刘梅第一次来到章绍兴的家,如果绍兴没死,现在该是多么幸福啊。老房子,一条大黑狗卧在门口,三人进屋就看到院子里的老俩口,头发花白,驼背,张家明冲老爷爷喊叔,老爷爷浑浊的眼睛无精打彩的脸,看到张家明才有了些微的情感,目光迟疑地望着刘梅和刘章梅。刘梅眼眶湿润,颤声说道,“章梅,快喊爷爷。”,老爷爷浑身一颤,口中默念着,章梅?老奶奶拖着右脚快步走过来,拉着章梅的手,上下打量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张家明含着笑,眼里含着泪,“叔,婶,这是绍兴的女儿,这个就是绍兴的女朋友刘梅啊。如果哥还在,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啊!”,爷爷忽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是我害死了儿子啊,我自私。”,几个人慌忙拉住他的手,几个人泣不成声。
刘梅缓缓跪下来,俩老忙拉她,章梅见状也一起跪了下来,刘梅无比坚定地说道,“爸,妈,儿媳刘梅给二老磕头了,如果你们还愿意接受我,从今往后,我就是您二老的女儿。”,奶奶无比高兴,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将俩人拉了起来。
乌云密布的天空,太阳探出了头,金光灿灿,乌云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