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 第8章 不期而遇
白兰失望而归，火车上与强子不期而遇……
文｜女钢铁侠
第二天，白兰早早就从酒店里出来，直奔派出所。
她要找的王警官是个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态度和蔼、待人热情，让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心里踏实了许多。
白兰向王警官说了来这里的原因，并且把联生的事前前后后地讲了一遍。
王警官说：“像你这样的孩子家长，我见过不少，孩子丢了以后，把工作都辞了，天南海北地找，有的倾其所有、有的家破人亡，真是太不容易了。”
“是啊，孩子是天，孩子没了，天就塌了。”
“哎，人贩子太可恨。如果监控系统能够普及就好了，通过监控抓拍到犯罪分子的体型外貌，无论他走到天涯海角也逃脱不了。今年，国家已经在20多个城市做了试点，但不包括你们那个县城。所以，给不法分子有了可乘之机，很多人贩子都选择在偏远的地区作案。”
“不知道人贩子长什么样，真是大海里捞针。”
“不过也不好说，只要有信心，不放弃，孩子就有找回来的希望。”
白兰苦笑着点了点头。
了解了白兰的情况之后，王警官帮助联系了提供线索的那位赵女士。
白兰立刻给赵女士打了个电话。赵女士很热心，知道白兰是丢了孩子的母亲后，把发现小男孩的经过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遍。
赵女士在商场里工作，那天，她下晚班，在经过一个过街天桥的时候，看到一个穿得衣衫褴褛的妇女跪在地上，围着围巾，头低得很低，前面摆着一个空的方便面盒。
旁边跪着的是一个小男孩，孩子一直在哭。孩子可能是跪得累了，想起来，但是妇女却用手使劲地按住孩子的肩膀，不让他动。
孩子会说话，嘴里一直小声说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那个妇女在旁边小声地喝斥着：“闭嘴！”
能听得出，孩子的口音与妇女的口音明显不同。孩子应该是北方人，而妇女是南方人，但具体是哪里人，她听不出来。
她觉得有些不对，怀疑孩子是被拐来的。
她想报警，但是又担心警察来了以后，妇女会带着孩子离开，因为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于是，赵女士想给两人拍个照片，赵女士是上个月刚买的手机，那时拍照手机刚刚流行，但是像素不是很高，与照相机的清晰度相差甚远。而且周围的光线很暗，孩子还一直在动。所以，最终拍到的照片是虚的，模糊不清。
就在她拍照的瞬间，那个妇女也发现了赵女士，看到她手里拿着电话，有所警觉，便迅速领着孩子离开了。后来，赵女士报了警。
“那个孩子长得什么样？”
“胖乎乎的，小眼睛。”
“穿什么衣服？”
“半袖的红色T恤。”
“长得和我家小孩差不多，只是衣服不一样，我们穿的是红棉袄。”
“这里是南方，这个季节都穿短袖了。”
白兰想想也是，又问道：“后来再路过那个天桥，又看到过那个妇女和孩子吗？”
“没有，再也没看到过。”
“我带来了孩子的照片，你能帮我看看，比对一下吗？”
“可以呀，但是记得不太清楚了。”
白兰和赵女士通完电话，两人相约在那个天桥上见面。白兰按照赵女士所说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天桥。
那是一座铁架天桥，她顺着高高的台阶往上走，一路脚踏铁板的嗒嗒声响，加速了她内心的期待和紧张，她会不会在这里看到联生呢？
可是，等她走到桥上，只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连一个乞丐的影子都没有。白兰很失望，尽管她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
这时，赵女士从天桥的另一端走过来，白兰忙迎了过去。她把联生的照片从钱包里拿出来，递给赵女士。
赵女士接过照片，仔细地端详。
“嗯，确实很像。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因为只见过一面，还是晚上。很抱歉！”
“没关系的，你能专程赶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白兰谢过了赵女士，目送着她走下天桥。她站在天桥上往下望，车流从天桥下快速地穿来穿去，路蜿蜿蜒蜒，向远处延伸着。
是啊，寻找联生的路还很漫长，而且还会有更多的弯路和沟沟坎坎在等着她，这必将是一场持久战。
不知不觉间，白兰在这里度过了三个月，可是仍然一无所获。
卡里的钱不多了，再在这里找下去，恐怕就要露宿街头了。无奈，白兰只得买了开往省城的火车票，准备回家。这次，她没有告诉明磊。
登上火车的一霎那，白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座城市，短短的三个月，她把这里的大街小巷找了个遍。可这一走，还是于心不忍，仿佛把联生独自留在了这里，虽然她已经尽力了。
警方在这三个月间，也在努力寻找，可是，自从赵女士报警后，再没发现那个带孩子的妇女。想来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来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希望，而这次回去却截然相反。白兰坐在座位上，眼睛望着窗外，此刻的心情如外面的天空一般，乌云密布，随时都会下起雨来。
经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她的视线被遮挡，车厢内的情景映在玻璃窗上。这时，她发现一个人站在过道上，好像在盯着她。她感觉这个人似曾相识，她把头扭了过来，目光落在那个人的脸上。
四目相对，白兰大吃一惊。
“我就觉得像你。”
“强子！”
再次看到强子，白兰的心情很复杂，爱恨交加，还有着深深的愧疚。当年她是那样地爱着强子，可是他却不辞而别，远走他乡，而今二人不期而遇，联生却丢了，她也早已有了心上人。不知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老天对她的捉弄。
这么多年没见，强子成熟了许多，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伙了。但是，骨子里的那种坏坏的感觉似乎没有变，虽然满身的名牌，看着仍像一个小混混。
强子歪着头，眼睛上下打量着白兰，把白兰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过去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犹在眼前。
她想到了两人一起到街头吃烧烤；一起骑自行车，她在后座上搂着强子的腰；一起在水塘边扔石子；还有强子听说她怀孕后故作镇静的表情……
“换个座可以吗？”强子对白兰邻座的那个小姑娘说。
小姑娘见强子脸上一副不能拒绝的表情，只得按强子的指引，坐到了强子原来的位置上。
强子在白兰身旁坐下来，和白兰挨得很近。两人的胳膊碰到一起，白兰竟然感觉有点浑身不自在，她慌忙向窗户那边靠了靠。她已经不是从前的白兰，他也不是从前的强子了，如今两人之间隔了太多太多叫做距离的东西。
“出去聊聊？”过了一会儿，强子提议。
白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两人来到车厢连接处，那里恰好没有人，只有刚刚吸完烟，残留在那里的一层透明的青色烟雾。
“好多年不见，你还好吗？”强子问道。
“还，还好，你呢？”
“挺好的，跑到南方呆了两年。”
白兰听了这话，顷刻间，压在心底多年的怒气油然而生。虽然这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她仍然想质问一下强子，为什么他当年不辞而别。
“当初为什么要跑？”
“不跑，我还等着被抓吗？”
“你怎么知道要抓你？”
“这还用问吗？”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举报你。”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强子低着头，没好意思说下去。
这是出事以来，白兰第一次听强子说这样的话。
“我说是我自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听说了，我托一个哥们打听了。谢谢你，白兰。”
白兰嘴角挑了挑，把头扭向一边，眼睛顺着车门上的窗户望去，外面的云变薄了，天空亮了许多。
“后来那孩子……”过了一会儿，强子小声问道。
“做掉了。”白兰淡淡地说，没有告诉强子真相。
白兰用眼睛瞄了一下强子，强子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即，说话的语调变得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来深市做什么来了？”强子继续问道。
“工作上的事。”
“你现在在哪工作？”
“省城。”
“这么巧，我从南方回来就到省城去了。”
“你做什么工作？”
“做点小生意。这次就是到深市来谈个客户，有个合作。你在省城做什么？”
“给别人打工。”
“在哪里打工？”
“……”
白兰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她已经辞职了。即使她没有辞职，她也不想告诉强子，明磊和她在一个地方工作，没有必要让强子知道。
“你没考学？”
“我当时的样子怎么考学，退学了。”提到这个问题，白兰显得有些不耐烦。
强子自知理亏，不好再问，只好转移了话题。
“你结婚了吗？”
“没有。”
“我也没结婚。”
“哦，不过，我有男朋友了。”
白兰补充了一句，她不想让强子误会，虽然两人有过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是，在过去这些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两人不可能重新在一起了。
强子没有回应，但是变得有点尴尬。两人的谈话没有继续。过了片刻，白兰借口站得有点累，回车厢去了。
回到座位上，两个人都变得沉默起来。白兰继续看着窗外，强子则跷着二郎腿，闭着眼睛，把头靠在椅背上，一只脚随着火车里播放的音乐打着节拍。
火车一直行驶了三十多个小时，一路上强子对白兰百般照顾，不是打水，就是买盒饭，但是两人再没有提起过去的事情。
下了火车，强子对白兰说：“我送你。”
“不用了。”
“以后怎么联系你呀？”
“我没有手机。”
“固定电话总有吧？”
“还没安。”
“好吧。”
为了避免强子的追问，白兰谎称有事，急急忙忙离开了，把强子一个人留在原地。
她住的地方离车站不远，大约十多分钟的路程。她走出去一段路后，在前面拐进一个小巷，终于松了口气，她连忙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明磊的电话。
“明磊，我回来了。”
“是嘛，太好了！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已经快到家了。”
“好吧，我马上过去。”
白兰到家半个小时后，听到明磊的敲门声。
几个月没见，看到满脸疲惫的白兰，明磊很是心疼。虽然白兰美丽依旧，但是明显缺少了从前的那份活力与朝气，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白兰的表情很严肃。
“什么话？”看到白兰的表情，明磊有点不适应，以前的白兰总是笑呵呵的，可是今天却显得有些可怕。
“其实在我走之前就想告诉你，但是没等你回来，家里就出了事。”白兰停顿了一下，“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高中女同学吗？”
“是那个单亲妈妈？”
“是的。”
“她怎么了？”
“那个人就是我。”白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砰砰直跳。她一直看着明磊的眼睛，她想看看明磊下一步是什么反应，虽然她知道这样很残忍。
明磊好长时间没有说话，而是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了窗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许久，明磊转过身来。
“我早已经猜到了。”
“猜到了？”
“从你这次回去找联生，我就猜到了，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辞掉工作，一出去就是几个月，而且比孩子的父母还上心。也只有亲生父母才能做到这一点。”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明磊接着说道。
“因为我不想欺骗你。”然后，白兰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明磊。
“这下你全知道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走吧！”白兰说完，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连日来的痛苦与悲伤汇聚一起，像一条波滔汹涌的大河，终于在这一刻决了堤。
看到白兰这样，明磊连忙走回到白兰的身旁，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你走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猜到了你就是那个单身妈妈。开始我也不想去接受这个事实，直到你刚才把这件事说给我听的时候，我都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我想过离开你，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白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明磊会对她说一些难听的话，并转身离她而去。
此时，她的泪水里没有痛苦，而是充满了对明磊的爱和无限的感激。她把头埋在明磊的怀里，尽情地哭泣着，完全像个孩子。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