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丨第十一个火星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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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王天的烦恼
1
王天一觉醒来，口渴得厉害。
他打开灯，起床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12点了，朱颜还没有回来。不用说，她这会儿肯定还在酒吧忙着。
厨房水槽里，还放着晚餐时留下的碗筷，王天叹了一口气，然后打开水龙头，拿起洗碗布，开始洗碗。
王天时常感觉自己亏欠了朱颜。
半年前，当他第一次在朋友生日聚会上看到朱颜，他感觉自己就像门前的老树发新芽，思春了。王天几乎没什么朋友，平时也极少参加这样的活动，但难得参加一次，就遇到了朱颜，他觉得这就是天赐的缘分。
那一晚，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朱颜。他觉得朱颜像极了自己心中的女神——法国巴比松派画家柯罗笔下的配戴珍珠的女郎，那圆润的鹅蛋脸，莹润的双唇，隆起的白暂鼻子，稍稍有点冷傲的目光，无不令他心动神移。
王天辗转从朋友那里打听到朱颜的联系方式，就开始了认真执着的追求。一开始朱颜并没有同意做他的女朋友。他觉得自己是走了狗屎运，赶上朱颜生病最脆弱的时候，才得了逞。
那还是在乍暖还寒的4月，朱颜得了流感，持续发烧流鼻涕，一个多星期，不见好转。那一周里，王天对朱颜，可以说是无微不至，陪她打点滴，拿药，给她买饭，帮她收拾房间，说笑话逗她开心。朱颜来例假换下的脏内裤，他都悄悄帮她洗了。
朱颜感冒最严重的那天，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个晚上王天便没有回家，留下来照顾朱颜。4月天的倒春寒，夜里还是很冷的，王天蜷缩在只铺了一层床单的地板上，盖着薄毯子，瑟瑟发抖。
半夜被冻醒的他，辗转反侧，看着床上安静睡着，不时咳嗽一两声的朱颜，他一咬牙，鼓起勇气爬上床，紧紧搂住了朱颜。被惊醒的朱颜推了几把没推开，看王天也没有更过分的举动，便由着他在床上睡了。
那是王天几年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后来他暗自庆幸那一晚自己的大胆，也因如此，朱颜感冒痊愈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要娶朱颜，是一次在朱颜家，喝了她炖的冬瓜薏米老鸭汤。一盅汤喝完，他几乎要热泪盈眶，那是他记忆中最鲜美的味道，小时候妈妈经常给他做，后来，自从爸妈忙于生意上的事，就再也没有喝过了。
求婚是在一家川式火锅店进行的，朱颜身为北方姑娘，却好一口川式火锅，王天便时常带她去吃。仪式非常简单，一捧玫瑰花，一枚普通的铂金戒指，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他单膝跪地。
当时他的心，忐忑得就像身边鸳鸯锅里沸腾的汤水，轰隆隆的跳跃，没想到朱颜竟然答应了。当她说“我愿意”的时候，王天的内心是狂喜的。那种如愿抱得美人归的幸福感，比人生其他任何时刻的来得都要强烈。
王天之所以觉得亏欠了朱颜，是因为他们只领了证，而没有举办婚礼。王天很想送给朱颜一场盛大的婚礼，可是奶奶还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靠插着呼吸机延续生命。他是个极度孝顺的孩子，不想在奶奶还昏迷的时候，大肆操办自己的婚礼。小时候父母忙着赚钱，他跟奶奶相依为命，是奶奶一手把他带大。他想着，等奶奶醒过来，再补办。
2
每天晚上睡在朱颜身边，用手臂紧紧搂住朱颜，王天觉得很幸福。但同时他又很担忧，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拥有朱颜。不知为何，他总是害怕朱颜会爱上别的男人，背叛他，抛弃他。
王天是这样的，他心里只有一个朱颜，所以他也希望朱颜心里，也只有一个他，不要再跟别的男人有什么瓜葛。哪怕男同事也不行，最熟悉的人也是最危险的人。
这种紧张感让他过分敏感。他厌恶一切靠近朱颜的男人。
那一次，朱颜出差，晚上的飞机回L城，王天开车去机场接她。他早早等在国内到达出口，看到朱颜走出来的时候，他露出了微笑。但这微笑很短暂，只持续了一两秒。他看到朱颜身边还有一个同行的男人，朱颜跟他有说有笑。他心里不开心了。然后，他看到了更不想看到的一幕，那个男人身上背着朱颜的粉红色祖始鸟背包！那还是一次逛商场的时候，他买给朱颜的。现在这包竟然背在别的不相干的男人身上，这怎么可以？
王天想着，就生气了。他记得朱颜跟他说，她是一个人出差的，怎么还有个男同事？朱颜的解释是领导临时安排的，没来得及跟他说。
他从朱颜男同事那里接过背包，心想，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殷勤，他是不是喜欢朱颜？领导为什么安排他和朱颜出差？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孤男寡女，独在异乡，据说最容易发生点什么，如果他半夜去敲朱颜的门，怎么办？
王天脑子里转过无数种想法，越想越烦躁。第二天，他去找了朱颜的领导，说了一些话。他不知道那个领导是怎么跟朱颜说的，一周后，朱颜离职了。
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地。他是真的不希望朱颜跟别的男人有过多的接触。一看到朱颜打扮，他就烦躁。一旦朱颜没有按时回家，他就会胡思乱想，她出去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他想要掌控朱颜的生活，却发现力不从心，这让他尤为窝火。
王天用力刷着碗，刷完碗，又接着刷水槽。他有轻微洁癖，见不得地上有头发，也见不得垃圾桶很脏，那会令他发狂。这些家务活儿，以前都是朱颜一个人干。厨房里是装有洗碗机的，但朱颜嫌那个太费时间，用过一两次后就闲置了。他想起朱颜做晚饭时受伤的食指，心里涌起一股怜惜，她实在算是个贤惠的妻子。
收拾完厨房，王天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他瞥了一眼客厅角落的一个盒子。那里面是一个腰部按摩仪，那是他买来准备送给奶奶的，但是买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3
王天一直记得，5年前奶奶昏迷入院的那一天。那个周六的下午，爸爸出差了，妈妈在家休息，奶奶出门遛弯，他在逛商场。
他想用刚领到的人生的第一份薪水，给奶奶买一个最先进的腰部按摩仪。奶奶腰椎不好，经常发痛，此前爸爸给她买了一个按摩仪，已经用了好几年，早就老旧不堪了。王天一直要给奶奶换个新的，但是奶奶节俭惯了，不愿换。
这次领了工资，他想着要给奶奶一个惊喜。买好了按摩仪，还没走出商场，就接到了奶奶的电话，她说自己正在回去的路上，已经买好了菜，准备做他最爱的小鲍捞饭，叫他晚上早点回家。
王天心下涌上一股暖意，觉得这个家，只有奶奶是最关心自己、最在乎自己的人。
半小时后，正在书店看书的他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奶奶突然昏迷晕倒，正在送往L城第一医院。他背起按摩仪，冲出书店，开车直奔第一医院，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
赶到医院，他看到正在急症室门外等候的妈妈，还有另一个人，却是爸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马长喜。
他问妈妈：“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晕倒了？”
妈妈头发凌乱，衬衣的扣子有一颗扣错了，像是刚睡醒随便套了件衣服穿上。不知道她刚才经历了怎样的慌乱。
她迟疑着说：“我也不清楚……你奶奶买菜回来后就晕倒了。还好你长喜叔叔在，一起帮忙送奶奶到医院。”
“常喜叔怎么会在我们家？”
“我来找你妈妈谈点生意上的事。”马长喜说。
“哦。”
王天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他打心里不喜欢这个马长喜。
不知道等了多久，急症室的门开了，医生告知他们说，奶奶是突发性脑溢血，虽然经过抢救，但是还需要住进重症监护室留待观察。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周，观察的结果是，生命无虞，但是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妈妈想要带奶奶回家照顾，但是王天坚持要奶奶住特护病房，那里有专业护士，24小时护理，就是价格贵点。
奶奶这一躺就是5年，再也没有醒来。王天有空就去看她，陪她说话，给她梳头，剪指甲。
他时常自责，那天如果自己没有外出，奶奶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正想着，他的手机响了，是朱颜的来电。他接起来，是阮子柒的声音：“朱颜喝了酒，你过来接她吧。”
王天开车赶到遇见酒吧的时候，朱颜正趴在吧台，眉眼朦胧，阮子柒在一旁帮着收拾。朱颜看到他，迎上来说：“亲爱的，你来啦？”王天掩了掩鼻子，搀扶朱颜上了车，飞快地驶离了滨海公园。他不喜饮酒，平时很少去这些灯红酒绿的地方，也从心底排斥这些地方。
“下午我是去医院看奶奶了，奶奶很喜欢你。”
王天边开车边跟朱颜说话。下午根本不是客户放他鸽子，而是他在公司遇见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没心思工作，跑去医院陪奶奶了。就在今天，他跟奶奶说到朱颜的时候，他看到奶奶的睫毛，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看她好不好？”
朱颜半天没回应，他侧头一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王天心想，得想个办法，朱颜的酒吧是不能再开下去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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