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管我叫罗罗儿的人,走了

2020-12-29  本文已影响0人  明月劫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晋  陶渊明

这次,我便确乎是相信刘孃孃走了,到那没有病痛没有忧郁的世界去了。

前几日,老娘告诉我,听小镇的人说她走了。我不信,还让娘也别信,上次传闻她去世不就被证明是假消息么。何况,她要是真走了,她家人应该会通知我的,多少年,她曾管我叫罗罗儿呐!

娘心里不安,念叨着让我打探消息。拗不过娘,便犹犹豫豫地向晓莲姐询问。晓莲姐告诉我,十二月十五日凌晨殁了,说是老头子不欲打扰老友就未告知,不禁黯然。转告娘,娘便一声叹息。

刘孃孃是小镇最牛的理发师,我廿岁前都是她给我理发,曾经一边理发一边教导我。印象中,善良、热情、能干她是当得的,便是晚年有些许偏执甚而神经质,亦不掩她纯良品行。迨至罹患老年痴呆不识旧友,仍让我娘等一干昔日姐妹不舍牵挂。去年我娘曾前去探望,她蜷缩在榻,已不辨来人。再后来,便鲜有消息,只道是有护工照看着,或许会在世间多留些时日罢。

她真是走了。

一缕烟,一抔土,人之归宿。然我终是记着从前那些影像的,甚而愈发清晰。

当年,刘姓姑娘,下嫁夏家。夏家乃杏林传人,婚后育一女一儿。我娘和他们交厚,故我知昔年片羽。

据说我娘和她笑谈间认了亲家,还指腹来着,大约小镇老一辈都知道。难怪幼时我管她叫过亲娘妈,好多年呢!直到后来,我觉着羞赧,惴惴,便改口了。

记得她初时叫我罗二娃,后来叫罗罗儿。

唉,我知道,再也没人叫我罗罗儿了。

让我回忆吧:我自小多病,因为有了他们,我便得活。何况我夏叔可是神医。

那时的牛人理论大摡是这样的:只要是好人,就不会死。但我老娘又点评我,一个怕死鬼!我很烦的。我在《你的父亲》里叙述过,那日,我乃四岁小儿,因病,打针,去街道卫生院,恰逢夏叔,针刺我时,我便杀猪般嚎叫:“日你妈耶老亲爷!”街坊从此以为笑谈。

叫了恁多年老亲爷亲娘妈,终于有一天我羞死了,从此改口夏叔叔刘孃孃,而她依然说过:喏,这是我干儿!罗罗儿豆嘛!

记忆中刘孃孃每年给我压岁钱,那时五元十元真的太多;我还记得当年我大学时和老爹不咋对付,是她拉了我到她家,她摸着我头说让我忍忍,还说我爹妈不容易。想起这些有点温暖又有点伤感。

后来她来城里了,闲暇便约我老娘去公园转悠,那些时日该是快乐的,我还专门为她们写过一个谍战片断,叫无根豆芽啥的,真好玩。可后来,联系便稀疏了,直到那些讯息像礁石中盘旋跌宕的浪花,见与不见,不言不争,只因来过。

干娘也罢,孃孃也罢,予我几多温情,我含泪作文送归。

酒罢,夜深,写下这些,就当是记得。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