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渊（八）

文宗主回到山水渡，灵犀告诉他，沈女侠被罚跪寒洞了，看他反应不大，若想让他忌惮自己，一定要说点儿劲爆的才行，因为宗主去海州之前，灵犀就跟他暗示了，商晚的行踪，是自己安排暴露的。“听说那后山寒洞赫赫有名，从前有位少侠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听起来好像是在说那寒洞可冷啊，女侠被冻得不轻。但真的是表面意思吗？灵犀姐姐可是搅动风云的人，她的话一定是另有深意的，文宗主还想像以前那样敷衍她，你胡诌，哪有那么冷，还至于把人冻死，你真的知道什么少侠的事？但灵犀接下来的话，让他觉得她在拿曼青威胁自己。“寨主取笑婢子，婢子哪懂那么多啊！只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宗主若是不在意，听了就当解个闷儿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你俩十年前就有事儿，进洞的少侠就是你，而且深陷其中，至于什么洞，不用我说了吧。就先把话说这么多，剩下的让宗主自己想。见他不语，又用沐英刺激他“不过是个沐府沐英罢了，难不成宗主，怕？”怕倒是不怕，以前他觉得司马琅可以配得上，所以他对她好，想着娶她，但后来七侠变七寇，真相大白之前肯定是不能想了，而文思渊，名声不好，不能行侠仗义，就只是配不上，而且他的身世一直困扰着他，他只知道自己会吞光真经，查到了自己的母亲是谁，但那个神秘的父亲，一直是个谜。这一点，他也配不上。

有弟子进来向金虚报告，说师姐冻晕了，金虚又挺心疼，对沈女侠说如果认个错何至于此，其实他也不想罚她，但被她用话挤到那个份儿上不得不罚，他不知道自己被徒弟给拿捏了，沈女侠这点儿小手段真的是绝了，而且这还没完，女侠觉得自己只是受了寒气，怕是不能达到目的，又故意说哪怕冻死也不嫁，估计从小到大，她师父都没有打过她一下，金虚是十分欣赏自己这个女弟子的，有天分又有智慧，所以下了好大的决心，罚了鞭笞二十。女侠小小地休息了一下，换了女装，簪了簪子，骑马去沐府退婚，沐英在她面前而且是沐怜的灵前，说师姑跟魔头殉情让沐府很丢脸，这让沈女侠十分不悦，师姑所想，就是她心中所想，师姑的坚持，也是她的坚持，沐英问沈女侠怎么了，他们都是名门之后，跟师姑和孙斯弱不一样，但女侠告诉他，没有什么不一样，她若要嫁，就嫁一个可以等一生的男人，沐英明显感觉到她说的不是自己，然后就听到“婚事作罢”几个字。

文宗主收到了血翼神教被灭的消息，他什么都不能做，连柔川教主都可以到深渊下陪自己的师父，他一身的功夫却不能用来挽救自己的母教，他穿了一身跟柔川同色系的衣服，但想的是四哥在阳光下对他说的话和爽朗的笑容，还有沈女侠说喜欢他。如果不是这两个人，他真的会被吞光真经的暗无天日所吞没，后来的朱厌就是这样黑化的，这个后面会提到，我已经想好了。文宗主觉得现在四哥已经没了，曼青不能再出事，所以他又下了一次决心。

沈女侠提了一坛竹叶青来到山水渡，在大门前，她如愿让自己晕倒了。

文宗主跟灵犀说让沈女侠走，结果灵犀回来说女侠晕倒了，而且她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一副看戏的表情，果然宗主让她把女侠带到后面去，他哪舍得让郎中看。

女侠的目的达到了，在蒲藏庙的时候，她检查了宗主的伤势，也受到了启发，所以在他说“牡丹花下死”的时候，她就决定要这么做了，她回正阳故意顶撞师父，领罚，就是为了让他也有机会看看自己。还记得赤炎沙的时候女侠的舞女造型吗？这小姑娘的心眼儿啊，真的是。但在文宗主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女侠这身粉色的裙装和头上的簪子，是在成年礼那天穿戴过的，正阳首徒的成年礼，是武盟的大事，也是文宗主为数不多的上天都峰的机会，他一定是见过的，及笄就代表能谈婚论嫁了，可是她被金虚许配给了沐英。如今她穿成这样来找文思渊，就那么想嫁给他吗？所以他让牡丹姑娘陪他演戏。

沈女侠刚醒的时候，往后靠了两下，发现依靠没有了才醒过来。她觉得自己头有些晕，但不是虚弱，而是气息在自行调整，睁眼就看见对面坐着两个人。“宗主近日好生劳累，让奴家好好伺候您。”牡丹姑娘拿起帕子给宗主擦汗，劳累嘛，肯定是要出汗的，但也有可能是虚汗。“我已请郎中给沈女侠瞧过了，并未伤及内里，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沈女侠请自便吧。”看，文思渊就是这样的一个浪子，你还是回去吧。怕女侠不走，还特意让牡丹姑娘给弹奏春宵度，人家姑娘都不好意思了，沈女侠这边呢，一脸上的“我愿意”，又提起背上的伤，听他说与他无关才有点生气地站起来，当她抓起宝剑，虎虎生风地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的伤不疼了，气也不虚了，她知道又上当了，所以停在他桌子前不远的地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哪里有什么酒的味道？喝的不过是水而已。也是，他刚用导气归虚把她身上的寒气和伤都转嫁到自己身上，自然是不能喝酒的。就故意说让他尝一尝那坛酒，是今年新上的竹叶青。看女侠还不走，文宗主有些支撑不住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然后女侠又约他明天去花灯铺子，文宗主的眼睛已经是硬撑着睁开了。这一切女侠都看在眼里，所以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脸上都是泪水，并不是伤心文思渊说的话，而是心疼他明明想靠近却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推开她，他一定是很为难，明天怕是不会赴约了。这时候她察觉灵犀出现在不远处，赶紧擦干眼泪，提着剑走了，她不想在灵犀面前表现得很脆弱。

灵犀一看这还不好办，“宗主打算如何还这桃花债啊？”看也看了，抱也抱了，还舍得放手吗？“我不欠她什么，没什么可还。”“唉！沈女侠真是可怜，退了沐府的婚，却不知宗主是不会娶她。”她没有婚约了，你不抓住机会？“当然不会娶。”不想用文思渊的身份娶她，这是司马琅的执念。

女侠买了灯笼，我觉得十年前的司马琅一定跟她说过“只要灯亮着我就会来”这样的话。文宗主坐在房间里喝酒，其实根本没喝着，第一次空杯，喝了个寂寞，第二杯心不在焉，倒得满桌子都是。下雨了，女侠护住灯，怕灯灭他就不会来了。可是灯还是灭了，她才哭起来，这时候那个被津津乐道的两人各半张脸的镜头出现了，他怕她哭，她怕他为难。文宗主还是举着伞去赴约了，不管以后如何，即使她喜欢的是文思渊，他也认了。

修玉谷正在跟金虚汇报血翼神教和朝暮阁的情况，一个被灭，一个损失惨重，金虚感到很满意，听到徒弟自己跑到俞江退婚，就挺生气地说了句：简直是胡闹！沐休那边也说沐英，沈女侠既然敢来退婚，金虚真人应该也同意了，你不服也没用。沐英反驳了几句，沐休就打了他，从这个方面来讲，金虚还真是蛮慈祥的了，后来文宗主毫不犹豫地杀了靳海山，却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估计也是觉得他对沈女侠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