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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洞故事|一间走不出去的屋子

2018-12-01  本文已影响17人  猫林之声
一间走不出去的屋子

前言:据说屋子里的人永远不会老去

我和一个陌生人陷在这个屋子里,已经15天了。

窗户外面就是高速公路,偶尔飞驰而过几辆汽车。

显然,没有人对这个路边的破茅草屋感兴趣。这个屋子从外形看,破破烂烂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完全不像是有人会进来的样子。事实上,我本来也没有想过要进来。

如果不是我的车抛锚了的话……说起来,我到底为什么要开车来这个地方?我居然有点想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我一个人在渺无人烟的公路上走了很久。然后看到了这件破茅草屋,隔着生锈的铁栅栏,我看到了一张男人的脸。

顿时我欣喜若狂,就要去开那扇门,但不等我碰到门口,那男人就惊呼起来:

“别进来!别进来!千万别进来!”

已经晚了,我的脚已经踏入了这扇门,笨重的门在身后吱吱呀呀地关上了。后来,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没能走出这间屋子。

门倒是很好开,我们也完全可以走出去。顶着巨大的风沙一步步前行,时不时会看到飞驰过去的车辆。可车里的人就像其他人一样,永远都听不到我们的呼唤。

我们用走的也好,还是跑的也好。只要天一亮,不管我们在什么地方,最后都会回到茅草屋里。好像有人在我们身上扎了一根线,不管我们走多远,“他”都能把我们拉回原地。

我第一次感到了无助,所有的努力在“他”的眼中,像是蝼蚁挣扎一样渺小。

我和丁先生,也就是那个害我陷入这个地方的男人,这15天聊了很多。

他是深圳一家旅行社的导游,带团来这个沙漠玩。结果一阵风沙起来,他和其他人冲散了,他进这个房子找水喝,然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我问他在这个房间呆了多久,他说已经有一年了。

一年了,在这个没有食物的屋子里,他居然没有被饿死,也是一件奇事。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屋子除了不能走出去以外,还有两个特性。

第一,屋子里的人永远不会老去。

第二,屋子里的人永远不会有饥饿感。

之所以知道永远不会老去,是因为我和丁先生在这个屋子里住了将近3年。丁先生的容貌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就连头发都没有掉一根。

这个屋子像是一个喷满了防腐剂的柜台,我和丁先生是最后两个展品。

说来也奇怪,我和丁先生居然很投缘,作为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可以选择的男人,他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一米七左右的个头,长相英俊说话轻声细语。这些年,虽然也偶有争吵,但是相处得倒也还挺愉快。

这种细水长流的快乐,消磨了我回到现实世界的激情。实际上,直到丁先生问我,我才意识到:过去,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每到此刻丁先生总是面色严峻,我晓得,他还是想要回去现实生活中的。

但我下意识却不愿意回去,虽然记不太清,但我隐约觉得过去的我一定生活得很不愉快。不然怎么会一个人开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公路上来?现在的生活让我感到安逸, 直到一对夫妻的出现,打破了这种生活的平衡。

这些年来来去去经过门口的人许多,但从没有人看到过我和丁先生。我们甚至试过在大马路上发生肢体碰撞,但经过的人都视若无睹。

我想这个房子会让我们隐形。

可是这对夫妻却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晾衣服的我,这么多年,第一次有除了丁先生以外的人和我说话:“你好,借口水喝?”

我手里的被子掉到地上,头脑半天都是空白的,见鬼一样望着眼前这对中年夫妻。

“等、等一下。”我说完转身进了屋子,激动得打翻了一桌子的瓶瓶罐罐。

丁先生从床上坐起来,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就在这个时候,那对夫妻推开了门。

“不——别进来!”我几乎是和丁先生同时喊起来。

太迟了。这对夫妻重蹈了我的覆辙,当他们踩进这个屋子开始,他们就注定了和我们一样的命运——再也走不出去了。

和刚来到这里的我一样,他们开始试着走出这间屋子。可就像我们遭遇的待遇一样,路人看不见他们呼喊,道路也没有尽头。

毫不例外,不管走多远,天一亮他们就会回到这个屋子。

不知道经过多少次尝试,那位丈夫极其绝望地在那里揪着头发,我忍不住安慰他:“其实在这里挺好的。”

“有什么好的,难道你没有想要见到的人吗?”他双目发赤,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看着他的眼睛,我愣住了。想要见到的人?与世隔绝的生活,早让我忘记了现实生活的世界。那位妻子冲我抱歉地笑笑:“他最近压力太大了,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张开嘴巴,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但却在嘴边咽下去了。那一瞬间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对了,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丁先生总是喊我小珠,至于我的全名,他没有印象,我也没有印象。丁先生,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这样叫他,后面他好像也和我提过全名,但我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

原来,这个屋子还会消灭人的记忆。

看着我沉默不语的样子,丁先生握住了我的手,将额头轻轻地靠在我的手背上。这个姿势,有点像是向神父祷告乞求原谅。他的动作莫名让我觉得安心。

丁先生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什么:“走吧,我带你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涌出一种浓烈的不舍,我并不想离开这里,更不想离开他。我缓缓点了点头。

第二天,那对夫妇整装出发的时候,丁先生喊住了他们:“我和你们去。”

第三天,渺无人迹的荒村里,偶尔一只大黄狗走过去,在石板路上打了个哈欠,然后趴下来睡着了。

我们一行人走过去,它敏锐地竖起耳朵,看了看我们,又趴下去了。而它的主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正靠在门边哼着小曲儿。

我知道他是看不到我们的。

阳光明媚,我们四个人,四个从阴间逃出的厉鬼。横冲直撞,却没有一点能够逃出这个村落的力量。

那条长长的石板路,是我刚到时,走过无数遍的。然而,这么些年过去了,它还在这里。

之前我和丁先生走过很多遍了,这条路长得好像没有尽头。我们走啊走,从天黑走到天亮。然后看着这条路延伸开去,尽头是那熟悉到让人可怕的茅草屋。

不管你走到那里,最后都是会走到茅草屋的。

我依然被那种恐惧深深地控制着,忍不住紧紧攥住了丁先生的手。他反手握住我,对我虚弱地笑了笑:“别怕。”他安慰我。

前面那对夫妻也紧紧握着手,那丈夫十分爱护妻子,这一路什么东西都是他背着的。那互相依偎的样子,莫名地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走着走着,我却依稀觉得不对劲起来,这一次,道路在脚下截然而止。眼前开阔开来,竟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太阳的余晖洒落在海平面上,波光粼粼。

我顿住了脚步,丁先生的表情十分难看。四处都是嘈杂的人声,一排排的港口,每一个港口都有分别的人。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笑。那丈夫将妻子抱上了船,然后冲我伸出了手:“走吧。”

那丈夫的面容越发熟悉,让我简直觉得他该是哪个我认识已久的人。然而此刻却只让我感到恐惧,那个曾让我害怕的茅草屋此刻却比任何东西都让我感到安全。

我想回去。

“我……我不走。”身体比脑子先行动了起来,我先是退后了两步,接着转身沿着回路跑了起来。躲进瓦片房的阴影之下,眼泪不受控制地开始掉落,一大颗一大颗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不用转身也知道他是谁,这三年住在一起,我早已熟悉他身上到灵魂的每一寸。

“走吧,他在等你。”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却无法在此刻安慰我。

只听身后一声轻微的叹息,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紧紧将我包裹。他的额头,轻轻靠在我捏着墙壁的手背上。

“朱玉,走吧,这不是你的世界。”

他喊出了我的名字,我亦想起了他的。

视线朦胧中,只看到地板摇摆的树影,这个世界,就连影子都这样真实。我脱口而出他的姓名,每一个字都有种剖心剜肺的力量:“丁俊儒,你不能总是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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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我忘了。

朱玉是我,失恋之后报名了去沙漠的团旅。丁俊儒,是带我们的导游。我和他一见钟情,丁俊儒疯了,我也疯了。两个陌生人,满脑子想的都是结婚。

可是,这场婚礼却没有等到,回程的路上,我们的旅游车和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相撞,撞破了防护栏滚下山,死伤惨重。

丁俊儒死前最后一刻,还将我护在怀中。剧痛中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他的额头抵着我的手背,紧紧攥着我的手指已然失去温度。

而我的无名指,套着一枚戒指,那是丁俊儒藏在包里准备和我求婚用的。

从来生死两重天,但我没有做好任何要和他分别的机会。回到深圳,我重伤难行。因为撞击头部,我陷入了昏迷,梦中沉睡总能见到丁俊儒。

于是我不愿意醒来,一日复一日地睡过去。

一日,我自梦中清醒,站在那一望无际的公路,沿途只有沙漠、仙人掌、疾驰而过的汽车,但并没有人看到我。

不知一个人茫然走了多久,忽然看到一件屋子,突兀地出现在高速公路旁。

一个声音指引着我走近,心脏碰碰跳个不停。然后我看到了屋子里的丁俊儒。那一刻,我忽然忘了我是谁,为什么会来这,将要去哪。

丁俊儒仍是生前俊朗的模样,他藏在屋子的阴影里,看到我睁大了眼睛。

他大声朝我摆手:“别进来!”

这是阴阳交界,亦是死者投生的停栈。

自古生死不可相见,我偏偏逆天而行。

打开门那一瞬间,我忘了他是谁,他看我的眼神,亦变得陌生。

“不是说让你别进来?”但他语气温和,我并不害怕,反而觉得亲切。

头几年,我们都以为自己是误入异次空间,屡屡尝试走出这间屋子。看脚下的道路每每都看不到尽头,周而复始,只是重复回到屋子的过程。

我一直以为,是有人不想让我们走出去。却想不到,那个人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不肯让我自己离开这里,离开丁俊儒。

“走吧。”丁俊儒仍然贴着我的后背,有热泪沿着我的脖子滚进衣领,烫得我一哆嗦。我死死抓着墙壁,他就一根根地把我的指头掰下来,然后收进掌心里。

带着我,一步步走向港口。

梦与死的边界,渡生的港口,无数故人在此告别。我看着船上那对夫妻,终于想起为何他们面容那样熟悉。

这些年我在这走不出的屋子里,从没有机会看清自己的脸,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容貌。

那妻子,是我自己,老去的我。

而那丈夫……不是丁俊儒,却十分眼熟。

看着我疑惑的目光,丁俊儒笑道:“看来你很爱他,为了他你愿意苏醒。”

我还想辩解,丁俊儒笑了笑,携起我的手,亲了一下手背。无名指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那枚戒指,冰凉地硌着我的皮肤。丁俊儒看着我上了船,始终带着笑意。

渐渐昏暗的天色之下,他的背影,和身后的小桥流水,都燃灰一样烧了起来。我知道那高速公路旁的茅草屋,也正在随着我的离去消失,那是我们三年的回忆。

泪水越发模糊了我的视线,那妻子,也就是未来的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担心,还会有人爱你。”

从她看我的眼神中,我知道她没有认出我,她年轻的自己。

坐在她旁边的丈夫,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冲我友好地笑了笑。来到渡口,他们也想起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一次火灾,两人差点双双殒命。

年老的我带着丈夫回到这醉生梦死的边缘,点醒了迟迟不肯离开的我。

在同一艘船上,我泣不成声。

为不能与心爱之人赴死,也为将来移情别恋的自己。

周围大大小小的船上,都或多或少坐着一些死而复生的人,都向着海洋最深处驶去。我忽然听到鲸鱼的声音,在这茫茫辽阔的海面,显得孤苦伶仃,分外凄楚。

忽然耳边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朱玉,朱小姐?”

睫毛微颤,我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

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戴着口罩的男护士。看我转醒,那口罩上的眼睛露出欣喜的神色,他比我还高兴:“医生,医生,她醒了!”

一群白大褂涌进来,前前后后,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三个月后,我终于能够下地行走,却总是会摔倒。我父母来看过几次,不是哭泣就是责骂,最后,总是以逼我喝下一堆汤汤水水结尾。

负责我健康的男护士对我十分负责。除了日常帮我清理身体之外,还会帮我走路。后来我才知道,家里请了许多护士来照顾我,没有人能够坚持下来,只有这个年轻小伙子。

我对他心生感激,顺便多付了点钱给他陪我去做康健。我的腿在床上躺了三年,早已经用得不是很利索了。他毫无怨言,只是在他摘下口罩那一刻,我确实被吓到了。

并非他长得多么丑陋,而是他那张脸,分明是将我拉出梦境的那位丈夫。

“朱小姐,你看,我这里已经签字了。”他把合同给我递过来,我一直盯着他的视线才急速地收回来,低下头,第一次看到了我未来丈夫的名字。

只见那合同下面,张牙舞爪地写着三个字——丁俊儒。

作者/ 明鸢

来源/ 公众号猫林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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