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2件可写的小事之152：挖鼠洞

那些年，到了春天，经常是青黄不接。挖老鼠洞就成了一项重要任务。

那些老鼠可不管人们饿不饿，到了秋天的时候，就日夜不停地往家里搬粮食。直到把他那个小小的鼠洞全部塞满。有的时候，是一粒粒金黄的大豆，有时候是饱满的玉米粒儿。谷子啊高粱啊水稻啊，老鼠是来者不拒统统收入囊中。

我在早晨喝过一碗稀粥，肚子还没有饱就出发。常常扛一把铁锨，拿一个半截的帆布的口袋。急匆匆地跑进村庄外边的那块地，像个丢了东西在地上细细寻觅的人，在认真寻找老鼠洞的洞口。

其实，老鼠们也是非常狡猾的，他们也会把自己的洞口隐蔽起来。有时候，洞口是一堆茅草。枯黄的茅草在风中瑟瑟发抖。秋天的霜已经把绿色赶出了大地。一小堆儿茅草在寒风里像无家可归的孩子缺衣少食，只能抖动着自己的细弱的身子，哀伤地等待冬天。

我没有一个明确去处，毫无目的，就是在田野上乱窜。

一个人在荒野上转悠，看哪不顺眼了，就挖两锨。那片荒野是不是有鼠洞也没有看清，许多草还胡乱地长着。

有时，我把一个跟我泥土松散的土包铲平，或在一片平地上无辜地挖一个大坑。我只是想挖出香喷喷的粮食。

有时候，运气好极了。三五下就挖开了一个老鼠洞。里边的粮食白花花地露出来，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而那几只老鼠在我的视线里惊慌逃窜，似乎对他自己犯下的偷盗粮食的罪行追悔莫及。那逃跑的速度就像火箭升空。我几次想追上去，对他们进行正义的审判。无奈，我的两只脚根本跑不过他们呢。几秒钟，老鼠一家就消失在大地之上。好像他们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一样。我小心地把那些本该属于人的粮食装进了我的口袋。一边装一边打着口哨，感谢老鼠们的辛勤劳动。如果没有他们，哪来的金贵的粮食？

我内心的激动是无法言说的。也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当村庄的大道上出现了另外几个扛着铁锹的身影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场争夺粮食的战争暗中展开了。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粮食就像埋藏在底下的煤矿，别人挖走了，就没有我的份儿了。

当然，更多的时候我一无所获。那些老鼠也许是怕我来偷他们的粮食，弄出来许多假的粮食洞。我挖了半天，上气不接下气。汗水像一条小溪从我的额头流下。原本干瘪的肚子这时候更加饥饿。叽里咕噜的声音像打鼓一样。早晨喝下去的那一碗稀粥，早就变成一泡尿浇灌了大地。此刻，再也没有力气来挖洞了。狡猾的老鼠，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就这样，我在村庄的周围，转了又转。许多地方都留下了我的足迹。也许我又走了一个两万五千里也说不定。我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要走遍没村庄的所有土地。

一次我经过村东边的那块地，见一棵斜长的杨树，有碗口那么粗吧，我想它已经歪着身子活了二三十年了吧？做一棵树多好，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只要有口气，有一口水，就可以活下去。

有的时候，我也挺气愤那些麻雀。叽叽喳喳地，在秋天，他们专门挑红色的高粱穗叨上几口，还没有完全成熟的粮食，就被他们糟蹋了。我看见麻雀在树上，就拿起土块朝他们扔去。

……

多少年后，时间改变了我，改变了村里的一切。

日子已经好起来了，那些在田野上闲逛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现在，老鼠们的日子也一定变得更加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