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算了
这一周是黑暗的一周, 我感冒了,呼吸重得自己都嫌嘈杂,浑身都热得冒汗,带着口罩,口罩里喷薄的热气让眼镜一直有着厚厚的白雾。索性又拉下口罩。
同事突然生孩子了,没有正常交接,我对着一堆来去无迹可查的资料发愁,工厂还不时地信息进来。今年生意相当不好,往年的这个时候已经是生产高峰期,几乎每个都要逼着工厂上线。可是今年所有的定单,只要面辅料备好,哪怕还有三个月交期,都要拉到线上去。
我被一群人催着要东西,电话接个不停,话说得有点气都喘不过来,自己成了个跑动的活靶子,所有人都嗖嗖地将进度目标箭射向我。我沉默而又倔强地按着自己的轨迹,对自己说,不要急,不要乱,事情总是一件一件做成的。
11点的时候,电脑卡了。电脑已经用了8年,都快成精了,有段时间特别忙的时候,它准时5点半死机。关机重启都没有用,必须要等到第二天重新开机才正常。现在我窗口开得太多,估计电脑妈又不高兴了。
重启在焦灼地等待中,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好在终于结束了。
重开邮箱的时候,又死了。 这次有点麻烦,喊了IT过来,折腾到下午二点,白浪费了三个小时。
下午四点的时候,我沉默地发着邮件,核对资料,做表格,一切都是机械运动,做了这么多年,所有的邮件回复都有标准格式,所有的价格利润都有底限设制,客人催回复的邮件又过来,全是姨妈色的二号大字体:中午之前再不回复这个定单你就不要考虑了。我扫了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16:45分,心里冷冷地笑了,最好不要下,赚了也不是我的。手里每年那么多定单,大把大把地利润也不会分我一个零头。冷笑是冷笑,邮件还是点开了准备回复,电话又来了,说是我刚出去的价格有不清楚,要和我对一下。
突然心里就厌烦了,自己跟一个成天蒙着眼睛拉磨的骡子有什么两样?
微信里婧妈的照片一张接一张地蹦出来,她从二点开始晒太阳,晒到下午四点,回家接娃。
想起妹妹说过的话,她说,姐姐,如果我到了三十五岁,还象你这样每天加班到九点,我不能接受,这是一种失败的人生。
每天做的事情都是程序化的,没有任何进步和挑战,只是为了生存为了糊口,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地忙碌,不是一头蒙前眼睛的骡子又是什么 ?
不是说需要每天自省么,10点精疲力竭地下班,洗澡的精力都没有,怎么去思考?
人说如果想做自己的事情,先拿出20%的时间尝试。
成天早上七点半下班,10点下班到家。
可以吗?现在能行吗? 所有的时间都被压榨给公司。
一股恶情绪浮上来,有个声音在脑子里炸开:
妈的,跑了算了!
这个想法炸出来的声音如此巨大,以致于我在座位上直接打了个颤,可以吗?
可是为什么不行呢?
跑了算了。 世界没有我一样会转动,最担心的唯有一老一小:小的没有我,爸爸也会把他照顾得很好。而爸爸妈妈,他们还有弟弟服侍终老,我的工作,是最不需要操心的。老板很快找到可以替代的人。
那么,跑了怎么样?
关上手机,不声不响地走出这栋大楼,去银行里取一把钱,随便上一辆大巴,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落脚,找个乡村,随便做点什么,支教老师之类的,也是可以活下来。穷点也没所谓,又不是没穷过。重要的是了无牵挂,可以安静从容地过完余生。 被社会被世俗打了这么多烙印,背负了这么重的责任前行,我想一股恼儿地掀掉,就这么简单。 又不犯法,只是不负责任而已。
责任,从小就讲责任,什么事情都要鼓起勇气而对,这次我就不面对了,取悦了身边那么多人那么多年,被教育温良恭谦让,这次只为取悦自己行不行?凭什么不行呢? 所以,跑了算了!
同事突然在喊,+1打印机坏了,来帮忙看看怎么弄弄。 只好放下手里的笔,走到前面去看。
卡卡卡地吐不出纸,轨道没有卡好,将墨盒取出再用力对准,轨道卡准的干净利落地咔哒声让人解气,反复多次后,又卡纸。 只好把打印机拆了,耐着性子修,修了45分钟,终于好了。
做到晚上10点半,熄灯了。
我停了,伴随着按键的停止,世界和我一起寂静了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黑暗里我不想动,成年人的无助与将就都是这么安静,心里沉默地划开一个血红的大伤口,你自己躲在角落里愈合,愈合不了的时候,你麻木地说,割了算了。割了也不错,断肢离腿,未尝不可。
那么,接上一个方案:现在跑行不行?
唉,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起大莫有段时间强烈干预我看佛经,还是有道理的。以前再苦再累,都没有厌世的想法。如果真的累,大不了辞工不干 。至于么?
风突然吹了进来,不知道吹动了什么,远处哐咣一声响,好象碰翻了水杯的声音, 风同时卷起了桌上的纸,哗哗地由远及近,象极了人慢慢逼近的脚步声。
我收回思绪,简单收拾了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