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灰菜

每当我看到清新翠绿的叶子上蒙着一层银灰色的灰灰菜（兰州叫灰条），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孩提时的一段往事。

那是六0年，我十四岁刚考入初中。同村的本届八名高小毕业生只考上我一个，心里美滋滋的。可是在饥饿的现实面前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那种荣耀与喜庆很快就变成了一团愁云忧雾，笼罩在我幼小的心头。

中学离我家十五里路，每周上学时要背上一背袋干粮。当时全国闹饥荒，母亲与姐弟们常吃糠咽菜也只能勉强糊口。用仅有的地瓜干面蒸上一锅黑窝窝头，算是对我的特殊照顾。一袋干粮吃到周三以后有的就发霉了，但还也要用它充饥，营养且谈不上，整日里饥肠辘辘。

一次晚饭后到校外散步，发现田野中麦陇里有不少灰灰菜。傍晚，露水刚刚爬上嫩绿的叶蔓，椭圆形带锯齿边的灰灰菜叶上，滚着晶滢闪亮的露珠，珍珠一般玲珑剔透。听大人说过灰灰菜能吃，我便不由自主地蹲在地上，美美得拔了一大把。第二天早上将灰灰菜洗净后包在手绢里放在为学生镏干粮的蒸笼上蒸熟，于是我便有了请同学尝尝的资本，灰灰菜给了我一份骄傲与自豪；于是我便经常到野地里去拔灰灰菜。一则当咸菜，二则补充窝窝头的不足。常吃野菜一脸菜色，还得了轻度水肿。但是，毕竟灰灰菜伴我走过一段艰辛的路程。

忽倏之间，五十多年如白驹过隙。当年吃灰灰菜的情节酷似昨日，常梦绕魂牵地浮现在眼前。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催促我努力奋进，为摆脱吃野菜窘状的一种动力。尽管在以后的生活道路上也历经艰难苦涩，坎坷磨难，可这种努力一直没有止息过。这可能应了古人的一句名言，“咬得菜根，则百事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