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哥 I 一个乡村守梦人的自白
01
嗨，大家好，我是阿发，发财的发，江湖人称发哥。但我不是爆发户，更不是一个没文化的流氓。
恰恰相反，我是个有文化的流氓，还是一个人民教师呢。
其实我的真名更酷，吴金发（无金发），当年老爹觉得我以后是个挣大钱的人，于是取了个吉祥的名字，金发，金发，发发发。
人如其名，无金发，我就是一个穷鬼。
我来自遥远的陕北，一个极其荒凉的小镇，镇上就没几户人家，可以说是人丁凋零的蛮荒之地。被世人遗忘的感觉还真是有点令人难受。
我在这个略带苍凉的小镇上从教好多年了，我算是第一批从这里走出去又回来的人，很多孩子好不容易读了个好点的学校，毕业后纷纷逃离，举家迁移，以至曾经热闹无比的小镇变得极度的冷清。
当年我在小镇的唯一一所初中读书，学生很多，来自四乡八邻，日子很艰苦，时常饿着肚子上课，我们没有很好的教学设备，没有很好的课本，更没有舒适的大教室，一大群孩子挤在一个狭小的小瓦房里念书。
好不容易熬到了初中毕业，艰苦的生活让我们厌倦了这里的生活，不管考没考上高中都使劲的往外跑，迫切的想逃离。
此后便不曾再回来过。
我后来到了县里念普高，没考上大学，最后读了个高职高专，想来后面可以进一家不错的大厂做技术人员，那也是不错的。
毕业后，我回到陕北老家，跟老爹说了自己想进厂做技术人员的事，老爹一听技术人员，挺高级的，心里乐呵乐呵的，觉得金发这名字还真不错，以后必定是多子多金。
我无奈的摇摇头，其实所谓的技术人员工资也就两三千。
饭后我回母校探望李老师，李老师是我的圆梦人，是她拼了命把我们送出去的，我特感激她，想着工作前能跟她聊聊也是不错的。
到了学校，却找不到李老师，问了校长才知道李老师病倒了，被县里的父母接到大医院治疗了。然后好几个班的孩子都没有人教，落下了不少课程。
“这可怎么办呀，都快中考了，李老师就这样病了，现在连个能代班的人都没有，学校条件艰苦，这几年大部分老师走的走，老的老，病的病，一个人教好几个班，不是谁都能受得了啊。” 校长望着班上那些孩子埋头苦读的样子，叹了口气。
我望着这些孩子，不禁想起了当年自己读书的模样，我们也曾这般拼过，如此的努力就是为了逃离这种生活。如今逃离了，谁又愿意回来呢？
突然，我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决定接手李老师的班，让这些孩子都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02
回到家中，我跟老爹说了自己的想法，老爹听了之后非常生气，扬起手要打我，但没下得了手，指着我说“金发，你是不是傻啊，老爹花那么大力气供你上学，希望你以后能有点出息，你回来当个破老师算个屁啊！现在都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我说，你看看那些没老师教的孩子多可怜，我是那里出来的学生，回来教书又有什么丢人的。
父亲端坐在椅子上，和我吵了许久，我实在是忍受不了父亲的短视，转身回房，把门重重的拴上，留下老爹一个人在那骂骂咧咧。
其实我知道父亲是为我好。
父亲老了，吵架都吵不动了，没说几句就有点喘气，我趴在床上，想起父亲从小辛苦的把我拉扯大，供我上学，母亲去世得早，他一个糙老爷们硬是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如今终于有个盼头了，却被我掐灭了，换作是谁，都会寒心啊。
我想着想着，莫名的鼻酸，几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其实我不能太自私，老爹也不容易，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过得好啊。” 心中有点动摇。
可一想起那些孩子渴望知识、渴望改变命运的眼神，我心头一紧，还是咬咬牙决定留下来。
03
许久，老爹来敲我的门，我没理他，于是老爹就一个人隔着门跟我说话，“金发啊，别怪你爹之前不讲人情，不想你一辈子待在这破地方没出息，咱村的情况我是知道的，穷得鸟不拉屎，没老师愿意来咱这荒地教书，你愿意留下来，那是好事，说明你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不亏是我老吴的好儿子，是个有志青年，如果你真的决定了，老爹支持你！你别再生老爹的气了，出来吃晚饭吧。”
听到老爹的话，我又再次鼻头一酸，开门抱住老爹稀里哗啦的哭起来，“老爹谢谢你，谢谢你支持我，又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儿子以后离你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老爹拍了拍我的后背，有点哽咽，“傻孩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不管你想做什么，老爹都支持你，别哭了，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我擦擦眼泪，笑着哭着跟老爹说，“我没哭，我是高兴，今晚我要跟你痛痛快快的喝几盅“。
“好好好，老爹这就去准备。”老爹也笑了。
那夜，我和我的老父亲彻夜长谈，喝酒唠嗑，看着渐渐老去的父亲，我心里充满了愧疚... ...
04
第二天我背起行囊到了学校，自此开启了我的教书生涯，每天五点起来，晚上十二点多睡，经常要熬夜写教案、备课、批改作业，一个人教好几个班，很累，但我就这样坚持了十几年。
每次都快熬不下去的时候，这些可爱的孩子都会给我力量，让我坚持下去，我打心眼里喜欢这些单纯青春的少年们。
他们会经常拿家里的一些特产给我，即使我多次拒绝，还是会偷偷塞到我办公室的抽屉里，在我生病的时候，都会来看望我，跟我说话，分享自己进步的喜悦... ...
看着这些充满童稚的笑脸，整个人都会精神很多，原来人们常说多和孩子呆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年轻是真的。
十几年，我送走了好几批孩子，看着他们考上理想的中学，踏上新的人生旅途，作为人民教师的我，无比的骄傲！
那些出去的孩子每年都会回来探望我，一个接着一个的喊“发哥好”，“发哥你又变帅了”，“发哥你今天的发型很古惑仔啊” 。
我每次听着都很受用，忙着招呼他们进屋。听他们分享自己在外面的所见所闻，似乎曾经那早已磨灭的城市梦又有了一点悸动，但又转瞬即逝。
“这里的孩子需要我”，我安慰自己道。
今年我三十五岁了，未婚，一个母胎光棍了三十多年的老男人。原本漆黑发亮的头发也夹杂着许多根刺眼的白发。在这蛮荒之地，想找一个伴侣是这般的困难，但我从不寂寞，因为我有一大群孩子陪着。
我叫吴金发，发财的发，金发金发，却一生无金也不发达，清贫清贫的。
但我觉得我是一个很富有的人，我的灵魂是富有的，还有我桃李满天下，谁也不曾像我这般富有。我挺骄傲的。
我是发哥，一生无金也不发的发哥，我扎根陕北乡村数十年，活成了我最想要的模样，我无怨无悔，我成了诸多孩子的守梦人和圆梦人，我真的挺骄傲的。
作者简介：蜗小壳，一只没有灵魂的蜗客，常年行走在绝望的边缘，喜欢写没有多少人看的故事，听没有多少人听的民谣，然后轻声呢喃着这个世界那些未知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