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传记哲学家

安·兰德和自私的德性

2017-09-11  本文已影响57人  爱母龙
泰坦巨人阿特拉斯背负着地球

“谁是约翰·高尔特?”

这并非一个问句,而是一个暗号。

当被选中的你,站在摩天豌豆树之下,念动上述咒语,通往上方的电梯大门就会徐徐向你开启。走进电梯,凭云而上,到达云海浩渺之巅,你就会见到约翰·高尔特和其他能工巧匠们长居于此的精英王国。

这就是安·兰德亲自播下的豌豆种子,长成的矗天大树,它将指引你通往安·兰德一人构筑的乌托邦世界。

1926年,这位出生于俄国圣彼得堡犹太家庭的21岁年轻才女,第一次远渡重洋来到纽约市的港口,便被这蔓延直至天际的摩天大厦建筑群,和建造这座城市的人类意志力打动。

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那桀骜不驯的个性和特立独行的才华,只有在这里才能得以施展。从此她便笔耕不辍,孜孜不倦播撒她对自由和幸福的理解,尽管她那理性利己主义思想与当时的世界主流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1957年,安·兰德的写了11年的小说《阿特拉斯耸耸肩》在被12家出版社退稿后,终于由兰登书屋出版。这本小说洋洋洒洒有1168页之多,有人形容“放在铁轨上可以让火车出轨”。兰登书屋的编辑建议她删去部分内容,安·兰德回答说:“你会删减《圣经》吗?”

结果小说一字不改出版。出版之后,评论界恶评如潮。

在小说中,她借主人公约翰·高尔特之口提倡自私的美德,公开为资本家辩护,毫不掩饰对庞大政府的憎恶。在她看来,财富是人类思想力的结晶,妨碍竞争、扼杀创意、执意维护既得垄断利益的资本家是可耻的;而通过自己的创造性劳动赚取的金钱则值得尊重。兰德宣传金钱至上的思想,赞扬那些创造出巨大财富的资本家,认定他们才是未来世界的统治者,他们理应从政府手里获得本该拥有的财富分配权,而不是平摊给那些庸碌无为的人。这与当时西方社会所普遍遵守的道德体系存在巨大的反差,由此招来了众多学者和读者的炮轰。

而各银行家族却十分赞成此书观念,旗下各基金会大力推荐此书,列为中小学生必读课本,意图重塑美国人民价值观。

恶评如潮但畅销无比,1957年出版至今,《阿特拉斯耸耸肩》成为美国历史上仅次于《圣经》的超级畅销书,被誉为对美国影响最大的10本书之一,累计销售超过8000万册,被称为“自私圣经”。作者也因该书几乎激怒了整个成人世界:父亲、母亲、左派知识分子、自由主义者和保守主义者。他们贬低她:“只有十几岁的青少年醉心于她的学说。”咒骂她:“她患上癌症完全是她在哲学上和精神上犯错的结果。”政治上,自由主义者不喜欢她摆出的自我为中心的姿态;保守派不喜欢她的无神论;双方同时都反对她的个人主义。

然而,她那一问世便被咒骂的主张自私的德性的客观主义哲学,自20世纪50年代起风靡美国校园,影响了几代美国人,她本人也成为美国青年崇拜的偶像。艾伦·格林斯潘,索罗斯,罗纳德·里根都深受她的影响。

大部分中国读者对安·兰德和她的反权威小说《源泉》,主张个人自由意志的乌托邦小说《阿特拉斯耸耸肩》,以及她的理性利己主义道德,客观主义哲学了解的并不多。

不过有趣的是,中国学者却对令整个美国以及西方世界为之乍舌的利己主义哲学思想并不陌生。早在2300年前,以一句“一毛不拔”而撼动了儒墨两家的杨朱,“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的哲学思想也曾满盈天下,成为众人皆知的显学。

我们不禁会想,安·兰德是在什么样的影响之下,促使她发表了以理性利己为中心的客观主义哲学观?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世界如何一边跑轰一边广泛接受她的哲学思想的?安·兰德所代表的哲学是否会像杨朱一样满盈天下随后又突然消声觅迹呢?

抱着这些疑问,在翻阅了大量关于安·兰德和她生平以及著作之后,我希望以一个普通读者和整理者,而非学究知识分子的身份,向广大的中国读者,通俗易懂的推荐关于安·兰德,她的故事,她的小说,和她的哲学。


1905年尼古拉二世统治下的俄国岌岌可危

一,诞生于白银时代

1905年,2月2日,俄罗斯圣彼得堡一个异常寒冷的夜晚,阿丽萨•济诺维耶芙娜•罗森鲍姆呱呱坠地。她是犹太药剂师泽尔曼•沃尔夫•扎哈洛维奇•罗森鲍姆(吉诺菲)和牙医卡娜•博尔克夫娜•卡普兰(安娜)爱情和婚姻的第一个结晶。

在阿丽莎(即安·兰德)出生的这个时代,正逢俄罗斯帝国历史上的文艺复兴和学术大思潮时代,史称“白银时代”。

西方多种新的社会哲学思潮传入俄罗斯,与俄国哲学传统发生碰撞,造成哲学的空前繁荣和独特的俄国宗教哲学的勃兴。艺术和哲学的兴盛又推动其他人文科学领域的变革与创造。很多才华被赋予了那个令人激动不安的时代的俄罗斯人。这是俄罗斯文化史上最辉煌的时期之一。大文豪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大思想家批评家尼古拉·别尔嘉耶夫,在这一时期将俄国的文化和思想高度推向了世界的巅峰。

这一切,为阿丽莎思想和哲学观的形成早早奠定了坚实的教育基础。

而另一个外因,则来自俄国动荡不安的政局。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统治动摇不堪,罢工和布尔什维克革命的呼声高涨,资产阶级不断上书建议沙皇建立议会、给予人民政治自由。大臣会议主席维特极力劝沙皇象他的亲戚英国王室那样,向人民妥协,召开议会,实行宪政,实行君主立宪制。

尼古拉二世是一个绝对的君主主义者,而且相信君权神授。他相信俄国人从传统上不能接纳欧洲的社会民主,老百姓只能由挥舞着鞭子的"慈父"来调教,俄国境内的民主主义是外国革命党的影响。尼古拉二世执行了残酷的镇压,结果国内的反抗声更大,一时间狼烟四起。

尽管外面的世界潮起云涌,俄罗斯的犹太人们却只管闭门做自己的生意经。阿丽莎的父母经营的药店在这一时期生意相当兴旺发达。

阿丽莎在俄罗斯犹太社区度过了童年和青年,她是家中四个女儿(艾丽莎、娜塔莎、诺拉)中的长女。虽然家境富有,但俄罗斯的犹太人并没有多少政治上的公平待遇,从政当选国会议员或者成为一个商业巨头,都是不可能的事情,神圣俄罗斯的法律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

和大部分富有的犹太人家庭一样,罗森鲍姆家族也将钱财用于投资培养血缘家族网络,收藏轻便易携的贵金属首饰,以及投资儿女的教育。

阿丽莎的双亲都是不信神者。她的母亲教她法文,并且订阅了一份以男孩为主要读者对象的杂志,在杂志的连载故事中阿丽莎发现了她第一名童年英雄:希罗斯·帕东,一名虚构的印度军官,故事名为“神秘的山谷”。在她幼年岁月里,阅读了司各特,大仲马和其他浪漫主义作家的作品,并表达了她对于浪漫主义运动的强烈热情。13岁时她开始接触维克多·雨果的作品,很快便深深酷爱他的小说。后来她称雨果为她最喜欢的小说家、以及世界上最伟大的小说家。

阿丽莎年幼的时候便已展现出对文学和电影的兴趣。她在7岁时开始撰写电影剧本和小说。

阿丽莎从小就显露出书斋理论家特有的持才自傲的特质。这类人在社交行为方面若非笨拙、必然傲慢,或者兼而有之。对此,她的母亲非常担心,她鼓励女儿与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英国大绅士纳博科夫家族的女儿奥尔加·纳博科夫小姐多往来,为的是改善阿丽莎的举止风度。

结果,阿丽莎和奥尔加这两人的友谊完全成了两位见习政治理论家的武林切磋。


年轻时期的Ayn Rand

二,求学期与思辨者

阿丽莎和奥尔加·纳博科夫从小都在斯托由宁私立学校上学。这所名校的创始人是俄罗斯自由派的中流砥柱,学校水平高,收费贵,思想自由,男女合校,不执行限制犹太人的官方政策,当然也不执行思想审查的官方政策。教员包括文学家吉皮乌斯和哲学家罗斯基,都是“白银时代”的名士。

阿丽莎(安·兰德)在沙皇尼古拉二世专制统治时期,受到如此多的西方自由思想体系的启蒙教育,正是得益于这所世外桃源般的名校,以及俄罗斯“白银时代”的大背景。以至于后来的安·兰德即便彻底与俄罗斯(即当时的苏联)表示决裂,也未能改变她身上深受俄式经典教育下的文人气质。

阿丽莎和奥尔加这对好友的辩论旷日持久,几乎贯穿于整个青少年时期的求学生涯。这也是安·兰德第一次展露出她在政治雄辩上的斗志和决心,一旦认定的事物就绝不动摇将辩论进行到底,直到一方服气为止。

�纳博科夫议员家的奥尔加小姐乐于向阿丽萨论证君主立宪制的优越性,而阿丽莎则支持共和主义思想。对于数代参政,在尼古拉二世时期力推君主立宪的�纳博科夫家族的女儿来说,斯托由宁私立学校的这场辩论,不过是一次小小的热身赛。纳博科夫父女可以顺手拿出身边的政府文件,支持自己的论点,这无意识下造成的强烈的阶级暗示,更激发了阿丽莎支持共和制的斗志。奥尔加后来说:阿丽萨的辩论风格是激烈的,有点挑衅的味道;但她并不介意,因为充满激情的论证能给双方带来乐趣。显然,从纳博科夫式经验教育的角度看,正确不正确只是非常次要的问题,重要的收获在于学会怎样理解不同观点。不过,小理论家阿丽萨的想法大概不是这样。论证充满激情,本身就说明发言人把自己的正确性看得极重。

或许是犹太人的身份,始终处于被政治边缘化的少数派,或许是因为阶级卑微,即便聪明且富有却照样被庸才们占据的阶级踩在脚下。从阿丽莎到后来蜕变成为安·兰德,挥之不去的少数派,弱势群体的强烈压迫感和不公正始终萦绕着她。不论是极力主张个人幸福,反对国家机器施暴,还是后来与各种不同见解的怒怼中,安·兰德始终保持着一贯高昂的斗志。

这种力量正是来自于少年时期的孤独感。有些天才从智慧思辨中确立观点,而有些人生来就被烙印上人生走向,势必用尽一生的智慧和才华去抗争,安·兰德就是属于后者。尚处于幼年时期的阿丽莎确立了她不仅不会向权威和历史经验低头,她还看清了用以还击的最有力武器:理性和客观。

阿丽莎7岁就开始写作,像所有文学新手一样,她这些小说都有几分自恋的色彩。在她求学和思辨的过程中,她开始有选择性的在那些伟大的文学作品中寻找认同感。因此与其说是那些文学和思想巨匠塑造了阿丽莎,还不如说是阿丽莎在思辨的道路上找到了这些同行知己,找到了有力的辩护人。

揭露专制虚伪的辛克莱•刘易斯的《阿罗史密斯》,描绘强权下愤怒挣扎的维克多·雨果的《悲惨世界》,成为她这一时期的精神粮食。

不过没多久,阿丽莎单纯的学院生活就被十月革命尖啸的枪声打破了。

1917年,布尔什维克发动的革命响彻天际,阿丽莎12岁。她父亲的药房被苏联政府没收充公,全家逃至克里米亚以求恢复经济状况。当克里米亚于1921年也被布尔什维克攻陷时,阿丽莎烧毁了她的日记,以免日记中强烈的反苏联言论被发现。接着她又回到圣彼得堡就读大学,在彼得格勒大学攻读社会教育学系历史专业。

阿丽莎在那时期接触了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的哲学思想。柏拉图式的《理想国》,恐怕也是激发日后安·兰德在《阿特拉斯耸耸肩》里构筑自己的理想国的重要因素。而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极具强烈的存在主义哲学,尼采宣称上帝已死,在没有上帝的世界,人们获得了空前的机会,必须建立新的价值观,以人的意志为中心的价值观。这与阿丽莎一直在寻找的价值观非常契合,同时极为欣赏他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书里所表达的,对信奉利己主义、并反对利他主义的独立个人的英雄式崇拜。但后来在她接触了更多尼采的作品、发现他的哲学中心思想是“强权即真理”后,便相当厌恶他的哲学观。也正是通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令她开始反思社会精英即超人在掌握部分权力后,应担负什么样的责任。

文学上,她的主要阅读对象是弗里德里希·席勒、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和爱德蒙·罗斯坦德。她欣赏罗斯坦德作品中的浪漫想像、和席勒的华丽风格以及英雄般的布局。欣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戏剧感和他强烈的道德判断力,但却强烈反对他的哲学观和他对于生命的态度。

阿丽莎在大学期间的社会教育系完成了为期三年的课程,包括了历史、哲学和法律。

1924年10月13日阿丽莎顺利获得了毕业证书。大学毕业后,她又在列宁格勒国立频幕艺术技术学院学习了一年的剧本写作。这些志趣和经历构成了安·兰德后来在好莱坞发展的与众不同的文学路径。


电影《源泉》

三,远渡重洋与好莱坞结缘

阿丽莎继续写作短篇小说和电影剧本。她在1924年进入电影艺术学院学习电影剧本创作;不过在1925年底,她获得了前往美国探亲的签证。

1926年2月她抵达了美国,当时她只有21岁,乘坐邮轮抵达纽约市的港口,纽约市最后成了她的老家。她被纽约市蔓延至地平线的摩天大厦建筑群所深深感动,后来她在小说《源头》里这样写道:

“我会愿意放弃世界上最壮观的日落场景,只为目睹一眼纽约市的摩天大厦建筑群,大厦蔓延直至纽约的天际,人类的意志力是如此明显。我们还需要什么信仰吗?我感觉到如果这里面临战争的威胁,我会将我自己抛身天际,以我的肉身保护这一切。”

从本质上看,美国是由利己主义者所创建,这正是阿丽莎一直在寻找的自由思想的沃土。

在她前往芝加哥与亲戚共处一小段时间后,她下定决心从此不再回到布尔什维克专制下的俄国,立志前往好莱坞成为剧作家。接着她将名字改为“安·兰德”(Ayn Rand)。

最初兰德前往好莱坞奋斗,接下一项临时的工作以维持基本的生计。在一次偶然的面对面试镜中她被著名的导演塞西尔·B·德米尔看中,使她获得了一份临时演员的工作,在《王中王》一剧中担任群众角色,并接着担任剧本审稿人。同时她也在雷电华影片公司(RKO Pictures)的服装部门担任指挥工作。

在做过一次群众演员之后,电影演员的大门就此对她关闭了。于是她转向电影编剧,两部她编剧的电影也影响平平。在好莱坞工作期间她遇上一位年轻演员弗兰克·奥康诺,对他深感爱慕并主动追求他。

1929年4月15日安·兰德与弗兰克·奥康诺结婚。两人的婚姻维持了50年之久,一直到奥康诺于1979年以82岁高龄去世为止。

1931年兰德获得了美国的公民籍;她对于美国深感骄傲,后来她在西点军校的毕业典礼上向军校毕业生们发表演讲道:“我可以说,这绝不是爱国的陈腔滥调,而是根基于完整的形而上学、知识论、伦理学、政治和美学的智慧基础上说,美利坚合众国是世界历史上最伟大、最高贵、和在最初的建国原则上唯一道德的国家。”

1932年,环球电影公司买下的安·兰德的电影剧本《红小卒》。这是她在小说创作上的首次成功。但由于其俄国剧情并不受欢迎,最后剧本被放弃了。

1934年安·兰德写下了剧本《1月16日夜晚》,并在后来于百老汇演出,这是一部审判剧,独特之处在于演出时会挑选观众担任陪审团,使得这部剧可能有两种结局产生。

1936年,兰德接着出版了她的第一部小说《我们活着的人》。这是她最具自传风格的小说,它的主题便是在极权统治下的俄罗斯生活之野蛮。小说中严厉的反极权论调也促使读者回顾当时美国的状况,当时正是美国国内对社会主义思想的同情到达最高点的时期,但它并没有吸引读者的注意力。本书首次表达出她的信仰与哲学——自我信仰、生存论、客观主义哲学。

1937年至1938年间,安·兰德致力于构思《颂歌》一书,书中描写出反乌托邦的后果,虚拟在未来集体主义大胜后的场景。《颂歌》在美国并没有找到出版商愿意出版。

1938年,安·兰德开始创作她最受欢迎的小说《源泉》,直到1943年,历经5年时间才得以出版问世。38岁的安·兰德因《源泉》一书一举成名。在此期间,她一年为1200家专栏写作,以维持生计。

因《源泉》一书,兰德摆脱了维持生活的窘迫,终于得以跻身名流,开始她的开宗立派实现另一个人生目标。


同样著名的Rand牌打字机

四,著书立作开创学派

安·兰德的另一个阶段是从《源泉》获得巨大成功开始,尽管这一天她预料迟早会到来。

1938年,安·兰德开始创作她最受欢迎的小说《源泉》(最初的名字是《二手生活》)。主人公是一个建筑师。

1943年《源泉》一书出版。为了收集这部小说的素材,她曾为一位纽约的建筑师无偿当打字员。《源泉》接二连三被美国十二家大出版社拒绝之后,像所有不可预见的奇迹一样,《源泉》开始畅销。

《源头》几乎一夜成名,至今已销售上百万册,半个世纪内始终排在畅销书之列,并被好莱坞拍摄成电影。她在书中倡导合理的自我中心主义思想,把个体的求生本能看作一切伦理道德的基础,并把一切从个人利益出发看作是社会进步的基本动力。这不仅影响和塑造了典型的美国式的个人主义,而且对当代美国以及整个西方社会的经济发展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源泉》的主旨可以用书里的两句话来描述:

一、“伟大的人物没法被控制”。

二、“文明是朝着一种个人社会的发展过程。”

“野蛮人的整个生存状态都是公开的,受他所属部落的法规统治。文明就是一个逐步将个人解放出来的过程。”。

1944年,在美国《读者文摘》上,兰德进一步讲到:“追求幸福的权利是指个人有权为了自己生活,选择自己的个人幸福并为实现这样的幸福而努力。在这种选择中,每个人都是唯一和最终的决定者,任何他人都无权决定他的幸福。”

这一段论述后来被思想界总结为“自私的美德”。兰德通过《源泉》,告诉年轻人:一个人应该作为英雄存在,以他自己的幸福作为他生活的道德目标,以创造性的成就作为他最高贵的活动。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她的这番反思个人利益与国家机器的言论立刻吸引了当时大量的美国青少年。

1946年,安·兰德开始创作《阿特拉斯耸耸肩》。这本书整整写了11年。

1957年,安·兰德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本小说《阿特拉斯耸耸肩》终于出版,这本小说,有1168页之厚。出版之后,评论界恶评如潮。

第一条评论说:这是《源泉》发表以来最糟糕的小说。

第二条评论说:它比人的一生都要长,而且更加荒诞不经。

第三条评论说:从文学意义上,这本书无论如何算不上是一部严肃作品。它只不过是一部认真的作品,打架打得非常认真。小说冲着读者大吼大叫,张牙舞爪,以求吸引读者的注意。一旦降服了读者后,便对他滔滔不绝。全书只反映了两种情绪:追求耸人听闻和说教。

大萧条是《阿特拉斯耸耸肩》的故事背景。在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一场金融危机中,她的《阿特拉斯耸耸肩》销量几乎翻了3倍。

作为一部乌托邦小说,《阿特拉斯耸耸肩》描绘了一个由自私而精明的商人、科学家、艺术家等社会精英组成的世外桃源,有着田园诗般的诗意和现实社会中的欲望的满足。在这里,维系着一切的不是道德而是金钱,金钱被视作为崇拜的偶像,是自由交换和公平正义的象征,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创造者和思考者。小说结尾,由于强者罢工、抛弃了弱者,世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而乌托邦里则是一片和谐幸福。同时,兰德借书中主人公约翰·高尔特之口来说明了她的客观主义哲学:

财富观——财富是人类生活的一种工具,是人类思想力的结晶。当你判断某人德性的时候,请听他对金钱的理解:诅咒金钱的人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获取金钱,尊敬金钱的人则依自己的本事赚取金钱。金钱是社会美德的气压计,远离告诉你钱是万恶之源的人。

历史观——文明就是一个逐步将个人解放出来的过程。人天生便会思考,让那些叫嚣说人的思想自由在创建工业文明后便毫无用处的吃人者从大学的经济系主任的位置上退下来,让他们拿起弓箭,穿起兽皮。每个独裁者都是神秘论者,每个神秘论者都是潜在的独裁者。

道德观——你生命中的道德的唯一目的是去获得幸福,让自己得到快乐便是他的最高道德目标。“牺牲”就是为了你并不在乎的东西而放弃你所看重的。人的生命是道德的标准,在生命里,快乐是成功的状态,痛苦则通向死亡。正如你不能对大自然进行伪装一样,你同样也不能对人的品格进行假造。武力与头脑是截然对立的;枪声一响,道德无存。

价值观——人类是真正的英雄:以自己的幸福作为生活的道德准则,以实质性的成就作为最高贵的行动,以理性为自己唯一的主宰。人不应该为他人而活,也不应该要求他人为自己而活。思考是人的唯一最根本的美德,其它的一切皆因它而生。自豪就是承认你是自己的最高价值,这和一个人所有的价值一样,需要去赢得。

哲学观——A就是A,一个东西就是它本身。存在是特性,意识是鉴明。存在是存在着的。每个问题都有两面,一面是正确,一面是错误,夹在对与错中间的则是邪恶。

书的主题讲述人类的自由意志在生活和社会中起的作用。兰德认为,自由思考、创造力和发明能力是维持这个世界运转的动力。书中兰德展示了如果人类丧失了自由意志,世界将无法前进,文明也将毁灭。书的基础是建立在客观主义哲学上,这种哲学的创始人就是兰德。

兰德提出,如果人的独立精神和个人奋斗不受重视或被压抑,社会发展会停滞不前;相反,如果鼓励独立精神,奖励个人奋斗,社会将会非常繁荣。兰德相信,独立精神会使人类解脱,私人财产受到严格的保护会激励个人奋斗,她由此认为,自由资本主义是一种最好的政治体制,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有先天的缺陷。所以这本书有很强的政治倾向。

兰德还认为,因为自由意志和个人奋斗是世界发展的动力,所以也是一种美德。她反对个人牺牲是一种美德,所以人类不应该信仰上帝或其他比人类高等的生物,她通过书中人物的对话表述了反对宗教(尤其是基督教)的看法。

安·兰德将她的哲学命名为“客观主义”,并将其描述为在世界上生活的哲学。客观主义是一种完整的思想体系,它给出了人要体面生存就必须遵守的思想和行为的抽象原则。

《阿特拉斯耸耸肩》被誉为对美国影响最大的10本书之一,兰德几乎没在大学里教过书,但那些多为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新读者总是能搞到她的书。《源泉》与《阿特拉斯耸耸肩》一年能售出30多万本,堪与畅销书匹敌。在美国,这两本书共售出了1300多万本。

出版《阿特拉斯耸耸肩》之后,兰德转向严肃思想方面的写作,开始发表其客观主义哲学文章和文集。

1961年,《致新知识分子》。

1964年,《自私的德性》。

1966年,《资本主义:未知的理想》。

1967年,《客观主义认识论导论》。

1969年,《浪漫主义宣言》。

1971年,《回归原始:反工业革命》。

1982年,《哲学:最需要他的人》。

在其文集《理性的声音》中,她认为,理性是意识到人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承认人活着不是自我牺牲,而是自力更生和自我实现;理性是“自私的美德”,那种认为人不是任何人的祭坛和任何事业的牺牲品的坚持。亚里士多德是安·兰德哲学世界唯一不可或缺的哲学家,她始终坚持,如果哲学上有个顶天立地的巨神能够把整个西方文明都扛在他的肩上,那就是亚里士多德。因为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以生命为中心”,异乎寻常的亲生命的态度占据着他的思维。在亚里士多德那里,“连上帝都没有意图,只有人才有!”

安·兰德分析了从古希腊到美国的所有社会制度,当代美国的文化危机,呼喊一句永远不会过时的话:“我发誓———凭我的生命以及我对它的热爱———我将永远不会为了另外一个人而活,也永远不会要求另一个人为了我的缘故而活。”她苦心孤诣,只是要反对利他主义,提倡“理性”的私利主义:“利他主义认为,人没有权利只为自己存在,认为其存在的唯一道德和理性在于服务他人,主张自我牺牲乃是最高的道义责任。利他主义的政治体现在于集体主义或中央集权主义,即认为人的生命和工作都属于国家、属于社会、团体、集团、种族、民族,并认为国家可以根据其喜好随意处置人,只要它认为这符合其部落或集体利益就行。”

利他主义并不意味着善意,它意味着人是用作牺牲的动物,它意味着人要为其他人牺牲。从古希腊到今天,自我主义被等同为牺牲他人以利自己,利他主义———牺牲自己以利他人。人被留下在两样痛苦中选择一样的权利:要么为了他人自己忍受痛苦,要么为了自我为他人造成痛苦。再加上一条:一个人必须在自我牺牲中发现乐趣,这个圈套就很圆满了。安·兰德认为,这是“人类犯下的最大欺诈罪”。

1984年3月6日,安·兰德于纽约市34号街的家中因心脏衰竭去世,被埋葬于纽约州瓦尔哈拉的肯西科公墓。许多突出的兰德追随者都参加了她的葬礼,包括阿伦·格林斯潘在内。坟墓旁布置了一个长达6英尺、以金钱$形状设计的花圈,以象征她对于资本主义的信念。


《阿特拉斯耸耸肩》

五,自私的德性

安·兰德是一位畅销书小说家,一位哲学家,一位身体力行的改革派。诚然,单从任何一方面看,她都不像专业领域的同行那样纯粹,或者给哲学史留下浩瀚的信息量。时至今日,对安·兰德的评价依然富有争议,褒贬不一。

有人认为她小说的成功和哲学都带有机会主义,只是恰好在那个当口出现而已,迎合了美国社会对苏维埃政权的丑化和抹黑,迎合了大萧条后青少年反对权威张扬自由的狂热。但无法否认的是,安·兰德确实以她少见的洞察力征服了聆听者,她确实贯彻执行她自私的德性获得了幸福,她确实是一个说到做到的哲学家。

安·兰德在将信将疑的众人面前,亲自喝下了这碗疑似毒鸡汤,以此明示世人这是一碗大补药。

安·兰德也证明了哲学是可以赚钱的。

作为一名批评家,安·兰德一生没少做党同伐异的事情。

兰德非常激烈的批评伊曼努尔·康德的哲学。在兰德的观点看来,康德的二分法将理性和合理性在现实世界切割为两半,这是对于人类本质的背叛。她说:“假设你遇到一个疯狂的、痛苦的年轻人并且…发现了他是被一个仇恨人类的怪兽所养大,那只怪兽有计划地瘫痪他的心智、破坏他的自尊、消灭他享乐的能力、并阻止他所有逃离困境的尝试…这个年轻人就代表了西方文明,而那只怪兽正是伊曼努尔·康德。”

《兰德边注集》中,同为20世纪自由主义思想家,均崇尚个人自由的哈耶克也没少挨她批。她说:“那些某些方面同意我们的观点,但同时宣扬相冲突思想的人,绝对比100%的敌人更为有害。要举例说明我们最有害的敌人,当推哈耶克。那人是真正的毒药。”

哈耶克认为:“计划与竞争只有在为竞争而计划而不是运用计划反对竞争的时候,才能够结合起来”。兰德在边注道:“这意味着计划可以起作用。该死的蠢货迷失在兜售社会主义的辞藻。他自己放弃不了计划”。

哈耶克支持:“一种有限度的保障,它是大家都能够获得的,因而,不是什么特权,而是人们可以期望的正当目标。防止严重的物质匮乏的保障,即确保每个人维持生计的某种最低需要。在一定意义上,这是既正确而又重要的。在那些没有信心靠自己的奋斗找到前途的人们当中,很难找到独立的精神或坚强的个性”。兰德边注道:“见鬼,他在说什么?如果一个人不能依靠自己的努力维持生计,谁必须给他安全,而且为什么必须给?”

兰德提醒我们警惕流氓政府,她说道:“政府不再是人们权利的保护者,而是成为最危险的侵犯者; 不再是自由的保护者,而是建立一种奴役的体制; 不再使人们免受武力的威胁,而是首先使用武力对付人民; 不再是人们之间关系的协调者和基于社会准则的服务者,而是成为用威吓和恐怖手段控制人民的工具; 它不倚仗法律,对社会资源的支配来源于官僚机构的任意决断…… 我们发现了一种奇怪的颠倒: 政府可以做任何它想做的事,而公民只能在得到政府同意的情况下才可以做。”

兰德跟马克思一样相信,哲学的用途在于改变世界、而非解释世界。她的哲学有强烈的工具性和功利性。她不是先构建本体论和认识论,然后解释此岸世界;而是先确定了支持和反对的现实事物,再回溯、寻找相应的哲学基础。

1998年,现代图书馆请读者列举20世纪一百部最伟大的著作。在排行榜上,《阿特拉斯耸耸肩》位列第一,《源泉》位列第二,《颂歌》位列第七,《我们活着的人》位列第八,排在了《了不起的盖茨比》、《愤怒的葡萄》和《尤利西斯》之前。她为极端个人主义和作为资本家的一种德性的自私进行了辩护,这为她赢得了当代许多公开的拥护者。这些拥护者不仅包括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前主席克里斯托弗·考克斯,参加了2008年总统竞选的众议员罗恩·保罗,自由党创建人约翰·哈斯普斯,《华尔街日报》主笔斯蒂芬·摩尔,艾伦·格林斯潘,甚至还包括了克里斯·马修斯。克里斯·马修斯是微软全国广播公司新闻评论员、众议员泰普·奥尼尔的前行政助理。《福布斯》与《财富》曾正式将兰德称为硅谷年轻的创业者、游戏理论家、国际象棋大师们的女英雄。然而,她并不处于美国受人尊敬的自由实践者和社会批评家之列。不仅如此,在她去世25年后,她小说的大部分读者已经对她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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