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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之路

2021-07-26  本文已影响0人  李文丁

文:李文丁

他抱着几袋子书从电梯里出来,又撞见了一楼雨鑫小卖部老板娘,她正吃力地扛着一桶矿泉水准备上楼给住户送货到家,她的男人也一定又在门口张罗着要出售各样的小猫小狗小老鼠,她男人热衷于进购这些东西在小区里售卖,所以他们的小卖部门前,总是围着一堆叽叽喳喳看热闹的人,你来摸一下他来摸一下,却极少有人能真正买走一两只。他亲切地与老板娘打招呼,艰难地将脸从那几袋捆裹好的书袋子里凑出来。老板娘不知他要做什么,便很寻常地问候他,说怎么看你一趟趟拿这么多东西下来。

老板娘当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要将这些东西搬到他的车里,他已经尽量地少拿了,可还是有这么多东西,塞得“小红525”轮胎也要漏气一般,才终于停止了。关下后备箱盖子,恰巧遇到老板娘的男人在后面拿着玩具水枪与几个小屁孩玩耍,他威胁他们不要一进门就猴急成那个样子,一点家教也没有。要什么东西只和他说就是了,自己去找,又找不到,把他一大早辛辛苦苦摆放整齐的货物又捣腾得到处都是。见了他,这男人询问是否家里仍旧有未还的空塑料桶子,唠叨着要及时交还。近日里他店里的空水桶越来越少了,却连一笔押金也没有人愿意付。他扶额回想,说是没有,而且以后也不会再麻烦老板娘帮他扛上去了。那男人问,你要走了?他看着男人便想笑,觉得他有一股傻傻的可爱气,说道,是的我要离开。

此时此刻,他老婆已经坐在了“小红525”里,正就着车内挡板镜子悠闲地整理她的睫毛。他感觉那车实在不能再添进去半斤物体了,只因他坐上去时身体明显沉降下去。可是,到底忘带了什么物件?他心内想着。他将车子发动,方向盘一转,车外吱吱作响。他意识到出问题了,听那响声还挺严重,于是停好了车下来瞧,左边车门底下又有大块红漆被车位墩子剐蹭下来,红得像血。他的心里也在滴血,前两天才花了几千块钱将这车子的漆从头到脚地喷了一遍。他老婆开始不高兴了,抱怨了几句。他对她说,别心烦了,我要开很远的车,不要影响我的心情。他老婆终于画好了妆,精精致致的,但面部表情做得很大。老板娘的男人走过来说,得整整,这几天天气不好,下雨弄湿了怕生锈。他老婆继续说,他不怕生锈。眼神之间却含了半分笑意。他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呼吸几大口,对老板笑说,我们走了,下次你可以试试卖点其他的。

他们要去很远的地方,路上有什么?会遇见什么?是否有潜在的危险因素?他想象不到。他从未上过高速公路,却计划着要开个好几天。他坚信个人的车技已在这半年下乡时光中得到了充分锻炼,即使那些小路千沟万壑也不在话下。这样的自信随着导航开启而逐渐消散,他只目睹那条蓝色长线蜿蜒曲折,横跨南北,像没有尽头似的延伸至手机屏幕之外。随着林志玲甜美娇嗔的声音响起,他老婆应是看出了他流露出的几分担忧,说道,老公,咱们慢慢地开,不赶时间,啊。

他加满了油,决心暂不管那被划破的汽车的脸,而要以轻松的心态上路。一切比想象中顺利,虽说这季节天色不留情面说变就变,却保持了一个下午的晴朗天气。他上了高速,过收费站时有些紧张,不断探着头看着前方,咕哝着到底哪一块是人工通道?她老婆也不懂,只管自己插着耳机,身体躺在放低放平的副驾椅子上,就如躺在家里柔软的沙发上一样,不愿动弹,眼睛也不睁开一下。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前一台银色面包车,那位司机看起来烦躁不堪,语调尖锐刺耳地朝电话那头儿说,“不要催了不要催了,真的是,车都遭撞了个嘛!”,一面打电话,一面扬下巴示意过站工作人员给他通行。他跟着那面包车,直直地望着凹陷变形的车屁股,一时间有些走神。

他们终于出了站。没这么可怕。他看着这路上稀少的车辆,心情平缓了些。仍是艳阳天。车内空调开得很大,将那方向盘旁的香水涡轮吹得飞速旋转,好暖好香。妻子告诉他:再不着急,也要赶在三四天之内到达目的地。北方已经降温,就怕下雪,万一高速封了路就坏了。他只说知道了,心里盘算着这几天也足够了。他开着开着,有些犯困,想要找妻子说话。

他看了眼后视镜,说道:“你说楼下小卖部那两口子从今日起看不到我俩了,心里会不会纳闷?”

妻子取下耳机让他把蓝牙音响声音调低,然后说:“纳闷什么?他们每天忙成那样,哪时间想起你?”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每天在他那儿买东西,突然就不去买了,他们不会察觉?”

妻子有点儿不耐烦地说,“察觉了要干嘛。”

他没说这事儿了。他认为,远的不说,至少身边天天见面的人能感知到他突然的离开,能觉察出是否哪里不对劲。至少在此之前,那只半夜从竖井跳进他家里的白猫,颤颤巍巍地在那儿调养了几天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持续好几天,他的心都为之牵挂。这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令他热情地对待周围每个人,希望大家都能快乐并注意到他的存在。想到这儿,他突然叫了起来,“我就说忘了什么,忘了‘马上封侯’!”

话音未落,妻子弹身而起,准备抱怨。然而想了一想,仍旧算了。她往窗外看,似乎这里海拔很高,两旁青山均被包裹在似云似雾的朦胧中间。

“我们已经开出很远了。” 妻子无奈地说。

他脖颈酸楚,面露苦色,抬头说,“就觉得丢下了什么!”

妻子说:“没用了,我们不可能原路返回。”

这里是哪儿还不确定,仅能通过导航获得信息。然而或许是在高速公路,道路笔直平坦,连“林志玲”的话也少得惊人。

“我们像不像被抛弃了,你说。”他问妻子。

妻子说,“我不是还在你身旁吗?”

他得意起来,回道:“可是你没啥作用啊。”

妻子说:“除了我,你还有小红啊。”

妻子说完,便要开窗,被他阻止。“车开得很快,别开窗。”她偏不听,摇下玻璃,鼓足了气,对着车外飞速串流的空气“咕噜咕噜咕噜”吹起来。他见她这样,哈哈大笑。“你作用明显。”,“当然。”“我收回刚刚的话。”

他不再去想“马上封侯”的事了,尽管他很珍爱它——那由一匹马及一只猴组成的雕塑物件,铜棕色,物体表层冰冰凉凉,还发光。象征着他与妻子属猴与马。天色将晚,他们经过了几个服务区稍作休整,便盘算起今晚的住处。

他对妻子说:“已经进入重庆了。”

“我们能进城吗?想吃火锅。”妻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恐怕进不了,天色眼看就要全黑,我们还在边边上。”他说。

“这附近有一个小镇,名叫大观。”他又说,“我们就去这里。”

妻子说:“可是我想吃火锅。”

他笑道:“拜托小姐,这里是重庆!哪儿都有火锅。”

天全黑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些。快要入冬的夜晚,见不到一粒星辰。只有湿淋淋的公路,朦胧胧的楼房形影,在微弱的车灯掠过时短暂显露出来。他跟随蓝牙音响里娇嗔的语音慢慢驶入大观镇。这个镇的名字真是合他的心了。果然,他们进入时瞧见了“大观”二字被雕刻在一座巨石之上,他冁然而笑,疲惫感似有若无。

“哈喽,宝钗在哪?”他突然喊道。

“哈喽,黛玉在哪?”他突然又喊道。

妻子终于摇起了她的座椅,坐了起来,说道:“你是不是发疯?”

夜幕之中,她的声音也未见半分疲惫。或许心中期盼的这顿火锅,还撑着她的心神。而他呢,忘了出发前遇见的老板娘及她的男人,忘了“马上封侯”,只想先找住处将车停好,安顿下来。他们找到一家宾馆,自带停车场,这无疑是最完美的去处。两人办好手续,进入房间,都觉得干净整洁,一切皆好。随后放下行李,出门寻找火锅。

在火锅店里坐了片刻,妻子说:“你看这些人,说的这些话,好像在任何地方也都一个样。”

他看着妻子说:“怎么能一样,在这里,我们一个人也不认识。”

妻子说:“但他们的状态,此刻呈现出的画面,都似曾相识。”

他说:“今天怎么如此感性?”

她没有回答,安静了起来,等待着上菜。

他能慢慢懂得妻子的话。常说人人之间,悲欢总不相通,但当太阳西沉,月亮初显,大家也都不自觉地将身心放松。就像他与妻子两人,在这夜晚中,语言也变得亲密,柔软,转而愿意作更多的交流,也更容易抵达交流的深处。

回到住处,夜已深了,里里外外一片寂静。这里距离他们来的地方,还不算太远,空气中的味道都一模一样。熄灯后,妻子迅速在他身旁入睡。他开始回想起下乡的那些人和时光。

当初,他在A村与琼初遇,不敢多言,见他面容清瘦,神情严肃。琼说着有口音的普通话,他分辨不出琼来自哪里,反正不是当地人。琼带来许多物品和资料,杂乱无章,夹杂着花花绿绿的地形图,一些日常用品。看起来他已做好在这儿长久生活的准备。好在琼的严肃时有时无,或许只是长得严肃,谁知道呢。琼比他年长,奇怪的是,在同龄人与年长之人中选,他会认为,与后者的相处更加自在些。琼好吃,可好吃没什么不好,食物能够很快拉近各自距离。所以在好几次共同钓河鱼、采果子、寻找美食之后,他终于结束慢热,在琼面前变得话多起来。

在那稍显枯燥的乡下生活中,闲暇时,他少不了与琼喝酒聊天,喝醉了就跑到隔壁房东大姐家打麻将,赢了钱便请村民朋友们吃饭喝酒。输了钱两人便搭伙平摊,同样舍得买很多食物请大伙吃饭。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他与琼变得非常熟。然而熟悉又有什么用呢?知道我要离开,跋涉千里,不说来送我,仅仅发来再见了三个字,干干的,很像对任何人都能轻易脱口而出的话。

他想着想着,又嫌自己想得太多。他离开了,琼照样要生活,要工作啊,要忙着与其他人喝酒,忙着与其他人谈天说地,从诗词歌赋聊到…哎,算了。梦中的妻子紧紧靠着他,睡眠稳定,时不时与他抢夺着身上的棉被。有点凉凉的,才发觉窗玻璃留了一丝缝隙。此刻身边人的温度这么暖。

“我很严重的上火了。”他对着妻子嚷嚷。妻子则表示没有人吃火锅会夹着花椒籽反复咀嚼,更没有人去喝火锅底料。他的这句话听了不知多少遍。天气依旧雾蒙蒙的,潮湿阴冷。小镇的街道被污染,泥浆遍地。他提醒妻子加快动作。吃完重庆小面,继续出发。

他们继续朝北方驶去,今天要进入陕西。除了知道西安便是曾经的长安外,他对陕西一无所知。“时间蔓延,万代千年。我站在人世间,数兴衰的循环。多想长生不老,再看江山。”每个人都有一个盛唐梦。然而他似乎顾不上那羽衣霓裳,梦回大唐,才会在妻子表达了想去“大唐不夜城”的迫切愿望后,显得不屑一顾。他想的只是今晚住哪,停车是否方便。来时之路越来越远,自己身处遥远的远方,心境却越发安定,他自己都感到奇怪。

“听点歌吧。你把耳机摘下来,听我的歌。”他以命令的语气对妻子说。

不等妻子说话,他抬手将音响音量调至最大。只听车中在唱。

“我在海角,你却在天涯。两颗注定一起闪亮的星星。”

“遥遥呼应,却永远走不近。我和你,在暗中互相辉映。”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知道快要到达秦岭,中国地理南北分界山脉。然而时间逼近夜晚。

“今晚睡哪?”妻子问道。他发现但凡与生活基本需求有关的问题,都属于对灵魂的拷问,简洁明了,直击心灵。他表示先得到达最近的服务区,他们需要加油,喝水吃东西,还需要方便一下。而距离此处最近的地方,是个县,叫做蒲城。他们进入那里,一时间被它的规模、面貌、和城市建设情况震撼了一把。他感叹,“这真的只是个县城吗?”妻子同样感叹道,“是的,百度上是这样说。这里是北京时间诞生地,杨虎城的家乡,上面写着,这里还有帝陵。”他听着妻子介绍,并顺手关掉了高德地图景区播报。这一晚过得很快。他在复杂的交通道路中穿行,时而夹杂两句难听的方言,表达对导航的不满。他实在不善于在陌生地方作出精准的判断。寻找车位和酒店已耽误许久,没有更多心情再去游览。千辛万苦安顿下来,妻子提议去吃碗面。等到服务小哥将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时,他已失去食欲。妻子倒是饿了,拧开她携带着的塑料瓶子,里面是一些醋,和许多已经腌得发绿的大蒜瓣。他面露惊恐看着妻子说道,“这能吃吗?”妻子表示肯定,说它们非常好吃。她一路带着它,他竟未发觉,要是早发现,应该会将它们扔掉。他们走路回到住所,他绕着小红525看了几圈,没有发现异样,轮胎气压充足。只是那醒目的刮伤依旧醒目,今夜的雨必定会令它雪上加霜。

今日一路上,他与妻子交谈减少。旅途疲惫,兴致终于在头日的兴奋之后,趋于平缓和消逝。他想起了自己曾抓住一只流浪狗。说是流浪狗也不准确,它是一只泰迪宠物狗。她的妻子曾连续几天看见它弱小的身影出现在小区门口,它一定在等待谁,等待它的主人将它带回家。它很老了,毛发稀疏,眼睛也长得不端正。她的妻子用两根火腿便将它骗上了车,它没有力气表示出凶猛的一面,孤身呆呆地瘫坐在车子后头。他想起了,车上的那个位置现在同样放置了一只棕色卷毛泰迪狗,那只毛绒玩具确实跟它长得极像。他们带它走了,去到一家宠物店,想要将它洗干净。然而它死也不肯下车,比较专业的店员也无法将它抱下来,它就只待在那儿。可是任它待在这密闭的车厢内,它会不会死?无奈之中,他与妻子又将它带回了原点,那个昏暗的小区门口。它跑下来了,爬上了一楼围栏,坐在了里边的树根底下。

不知为何他会想起那条狗,或许今日驾驶途中,每每朝后视镜望去,都能看到那只与它同一模样的毛绒玩具。它待过那儿,那里甚至还残存着它的气味和毛发也不一定。他与妻子说起这件事。

他问妻子:“如果它接受了我们的救助会如何?会变得好些吗?”

“不一定。它执念太深。”妻子敷着面膜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摇晃着那个塑料瓶子,里边是她今天刚加进去的新的大蒜瓣。又说:“跟着我们它活不长。”

他反驳道:“然而不跟着我们,它可能连那个晚上都熬不过。”

妻子认真了,说道:“那可能是它的命。你怎就断定它会死。我们尽力了,它没有接受。反过来想,也许我们的帮助对它也是种变故呢,不是所有的事物都经得起改变。万一它不再原地守着,而是因为恐惧一跃而下跑到你我再也无法找到的地方呢?”

他没有再说,要求熄灯早睡。

今日,他们要穿越隧道群,而那最长的一条,则名为秦岭终南山公路隧道。有十几公里长。他进去之前没想过会这么长,不然他非要做足一番思想准备。进去后,但凡后方有重车驶来,他便紧张。他害怕与那些车子擦身而过,害怕它们发出的轰隆巨响。他也不敢恍神,担心车子碰撞到隧洞边缘,或是有什么人突然从某个安全洞室跑出来。他羞愧于自己的胆小,并一直羞愧着,话也不说,双眼还要忍受着时不时飞窜而过的隧道指示灯。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认为自己很有可能被那忽然出现的隧道口白光耀以致盲。可车速依旧不慢,已然驶过很长距离,还有更长的距离和黑暗隧洞在前方。

他不知怎样出来的,太漫长了,自己如梦一场。他感到明显的温度下降,真就这么神奇。视线开阔了,公路两旁的风景虽无明显分别,但此时他和妻子已身处北方。他厌倦初显,只想尽快达到目的地。果不其然,进入山西之后,世界被白茫茫大雪笼罩。从阳春开到大雪纷飞,他定义了这旅途的意义,然而很快发现不太乐观。道路已被白雪覆盖,没有配备防滑链的车轮极易打滑,他承认他第一次感到心慌。特别是在一辆大车屁股后面差点没刹住车时。他与妻子都显得有些焦急,妻子更是东张西望起来,企图寻得一家能够为车胎上防滑链的门店。终于他们找到了。

他将车停稳,这一小段路程却开了许久,几乎以时速30前进。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向店铺老板寻求帮助。他们高兴过早,老板坐地起价,价格涨了三倍。他有些生气,拉着想要发火的妻子回到车里。“这是在山西地界上,呀,怎么能这样!”妻子越想越气。他说,“以刚才的速度继续开吧,我们慢点。”于是缓缓爬行,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目之所及皆白得洁净,仅是那路上被前车划过的黑色轮印格外醒目。他踩着刹车的脚已然麻木了,雪还在下着,随着雨刮有节奏地划动,车玻璃上的积雪一小堆一小堆地掉在路上。

两人慢慢平静下来。他对妻子说:“真刺激。”妻子勉强露出微笑。又走了好久好久,路的颜色由白色渐渐变为黑色。变黑了,路上就都是水了。

“你说。”他开口说道。

“什么?”妻子问道。

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我们是不是真的没有还老板娘家那只塑料桶?”

妻子笑道:“我怎么知道?这得问你。也许现在真就在南方的家里。管他呢,以后给他。”

妻子又说道:“距离产生美,距离也产生距离,也许因为那只桶,你还能很自然地与他打招呼呢。”

他叹了一声,说道:“没关系啦,生疏了也没事,还有你啊,虽然…”

妻子说道:“虽然我没什么作用,你还有小红。”

天外大放光明,道路遥远处的山坡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在天光下闪闪发亮。

“林志玲”动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前方拥堵,但您仍在最优路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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