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纪事二则
第一百个
出了城西门,沿路往西走,路北有片洼地,边沿上长满芦苇。那芦苇顶着轻柔的芦花在夕阳映照下随风飘摇。
“眼看一天就要过去了,黄三爷可以消停消停了吧。”钱麻子对孙大个子挤了挤眼,又瞟了瞟前边路中间遛遛达达的一个穿大褂的人。
孙大个子哼了哼,“一连九十九天了,每一天一个!”他说完习惯地扭着头,右手反扣腰部,按在冰凉的刀把上,向路边的一棵老柳树吐了口唾沫。
前边就到芦苇坡了,黄三一摇三晃地走,大褂底襟下不时露出乌黑的硬家伙。"麻子,大个子,从咱当联防团长开始,我这心里就痒痒,手也痒痒呀!今儿是什么日子呀?”
“八月十四,赶明儿十五。哎,你瞧,前边来了个人!”
从芦苇坡一拐一踮地走过来一个老头,肩上背个包袱。
“干什么的?”
“家里房子被皇军烧了,粮食也给抢了!来投亲戚。"老头两眼惊慌的不敢视。
”噢,多大岁数了?”
“六十四!”
“六十四还不死呀,活着多难呀。”黄三从腰里拔出枪,扬起手。
"大个子,麻子,你俩瞧瞧,一天都不让我闲着,我这就送他上西天!”
"扑棱棱”,柳树上腾空飞出几只麻雀。
一团迷雾染红了芦花。
活 埋
告 示
列位听着,国人受鸦片荼毒己久,清道光年间有林则徐虎门销烟扬我国威。奈何器不如人,城破国辱,割地赔款。今民国既立,人心欢腾,本帅决意效法先贤,革除弊端,兹决定:凡贩卖、吸食大烟者,一经发现一律活埋,决不宽恕。
司令:余战鳌
中华民国二十七年八月十四日
"这是城门口贴出的告示,嗣后,余司令掌权的那些年,被抓住的都活埋了。你们知道高五吧,他爹就是被活埋的。怎么回事呢?他爹锔盆锔碗,现在没有干这行的了。他爹带着家什进城锔盆锔碗去了。干了一天话,出城回家,被两个当差的拦下盘问,从他箱子里搜出了大烟!他吓得直发抖,'老总啊,我娘心口痛,这是郎中叫买的药,治病用的。'嗯废话少说,埋了!'他爹就被活埋了。
“竟有这等草菅人命的事?我听说过余占鳌这个人,是个土匪。”
“后来家里人听到信,说埋在城西北洼地里了,挖出尸首,脸己涨得面盆大,看不清眉目了,还挖出钯锔钉,说明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