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在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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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无疾未及弱冠,已是军队的中坚,皇帝亲自册封的骠姚将军!二十出头成为封狼居胥的冠军侯、骠骑大将军,风头天下无两!上至帝王下至百姓,无不对他的卓越功勋赞誉有加。无论皇城还是民间,方无疾是待字闺中女子们仰慕的对象,将他当作梦中情郎。
1.
方无疾从边疆大胜归来,免不了又是一番封赏,接风宴、庆功席也一个接一个,让他不胜其烦!
今儿的天空万里无云,他也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微服溜了出来。许久没体会常安城的喧闹了,长期的军旅生涯与敌人残酷厮杀,几乎让他忘记了去市井坊间做个白丁俗客的乐趣了…
对于方无疾的婚姻大事,那是皇帝急太监也急家人更急,偏偏就是他本人不急!屡次三番以军务繁忙来婉拒大家的推介,至今没遇到过另他心动的女子,依然孑然一身。
今天街市上热闹非凡,有一群巴渝舞者和西域胡人舞者在斗舞,引起众人围观,把路面挤得水泄不通。方无疾在皇都最好茶楼的二层靠窗一隅坐下,正好能从高处观望这难得一遇的场面。
2.
金婵儿是巴渝舞者的一员。她自幼父母双亡,是个孤儿。还算幸运,碰到了师傅!钱师傅见她孤苦伶仃,靠给人捶洗度日!然而她容貌出众,人也聪明,自己的舞团也缺人,这女子好好调教一番,定是个有潜力的舞者。钱师傅说服了婵儿加入了他的舞团。果不其然,婵儿天生是跳舞的料,不到半年,她已然成为钱师傅舞团舞技最出色的女子。
今天的斗舞对巴渝舞团来说至关重要,能不能在这常安城呆下去就在此一举了!两家舞团已协商好,败的一方退出常安城!作为巴渝舞团的领舞者,金婵儿被钱师傅赋予了全部期望…
斗舞开始了!通过猜拳,巴渝舞团率先登场。只见她们在乐曲舒缓时体态轻灵、风姿优雅;乐曲激昂时又红袖翻飞、跳跃如狐。更了不得是那领舞的金婵儿,云絮般柔若无骨、步伐生莲,时如花间翩跹彩蝶,时如礁上腾溅细浪,她刚柔相济变化多端的舞技,另旁观的众人如痴如醉,纷纷鼓掌叫好,气氛也逐渐高涨!
3.
横扫千军的方无疾也看呆了!金婵儿舞技与容貌让他惊叹:“世上竟有如此美妙女子!”作为经常在刀光剑影中杀伐决断的将军,他从未想过会被一个舞姬征服,甚至迷醉到有些神魂颠倒!他对她一见钟情!对后续的比赛已然没了兴趣,他迫不及待的要见这玉人,匆匆跑下楼去。
楼下人头攒动异常拥挤,方无疾冷静下来:“此事不可急于一时,如何见她,待我细细想来。冒冒失失有损名声,让人反感就不好了!”心中竟担心起她会轻看自己!以他的权利地位,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他想要的,可他居然担心了!他想等斗舞结束后再找巴渝舞团的管事谈谈,先探听一下领舞女子的履历,比如说有没有嫁人…想到若是她真的已嫁做人妇,方无疾竟有种心碎的感觉,不由的嘲笑自己:“怎么啦!这么没胸怀,不像是我嘛。”现场的轰轰烈烈已全然不在方无疾的心里,他如今的心里只惦记她!“实在太突然太奇怪了,真有些莫名其妙呢!”他讪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他从来不曾经历过的心动感觉。
4.
斗舞终于结束了,钱师傅的巴渝舞团技高一筹,如愿以偿的请走了西域胡人舞团!大家都兴高采烈的拱手庆贺,钱师傅自是高兴的合不拢嘴…这时舞团的大帐里走进一名男子:他相貌英武,有不怒而威的气势,未束的长发飘逸洒脱,挺拔魁梧的身材,麦色的皮肤配上深邃绝美的脸,犹如天神一般。大帐里所有人的眼光瞬间都被他吸引了!金婵儿也朝着他瞥了过去,正好与那男子四目相对,不由的脸颊一红,低下了头…
方无疾拱手向大家施礼,朗声道:“请问哪位是舞团的管事,本公子有事请教。”方无疾说话间眼睛又朝金婵儿张望,这个举动让人觉得有些轻薄!他也感到了不妥,可就是不能自已。
钱师傅收起笑脸举起手:“唉唉!我是我是,这位公子有何见教?”他战战兢兢的答道,生怕是得罪了什么人。
方无疾向钱师傅施了一礼:“尊管事贵姓?能否借一步说话。”又对着四周拱了拱手:“叨扰了诸位的兴致还请见谅。”
“免贵姓钱。不打紧,请贵人移步”钱师傅把方无疾带到一旁问道:“公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钱管事,冒昧了,还望见谅!我乃行伍之人,话语不会拐弯抹角。我来是请教管事,贵舞团的领舞有无成婚?闺名何如?芳龄几许?可否据实相告!”方无疾面带微笑压低话音:“如她尚未婚配,本公子愿与她结为秦晋之好!不知钱管事可否如我所愿?”
钱师傅听了方无疾的话心头一惊,不知这毛头小子是何来头!想不到竟看上了自己的台柱子,心中不爽,暗自思忖:“你这小子是想拆我的台啊!”
方无疾察觉到对方表情不悦,立马“哈哈”一笑:“钱管事,请放宽心,即便她同意了我的请求,我也会尊重你,绝不会带她一走了之,不管不顾舞团的事。”
“哦!是吗?”钱师傅脸上马上又有了笑容:“只是还未知晓公子姓甚名谁?!既然来求娶我舞团之女子,我须对她负责。何况公子所求的金婵儿是孤儿,我把她收入舞团,带到常安城,说起来我就是她的长辈,有必要了解公子的来龙去脉吧?”
“这是自然,没想到她是个孤儿”方无疾心头一疼,她肯定受过许多苦,恨不得立刻上前抚慰她:“金婵儿如能应我执子之手,我定对她关心和尊重,不让她受丝毫的亏待,许她一生无忧。行伍之人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5.
金婵儿见师傅和那个有非凡魅力的公子相谈甚欢,还不时地对着她指指点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她又偷偷瞄了一眼那个男子,没想到他也在远远的望着她,目光又对上了。她心里顿如小鹿乱撞,脸颊又一次绯红…
“金婵儿,你过来一下,有事商量”师傅在大声喊她,她一怔,心里没底!向钱师傅、方无疾缓缓走了过去。
“师傅,您叫我?”金婵儿红着脸垂着头轻言细语的问道。
“婵儿,这位公子说要娶你,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是应该找个好男人嫁了,哈哈哈!”钱师傅接着道:“这位公子是行伍之人,说会尊重你关心你,以后不会让你受一丝的委屈。他年方二十二,与你还是挺相配的,你觉得意下如何啊!”
金婵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脸颊都快滴出血来,用几乎听不见的嘤嘤声答到:“婵儿一切听师傅的”说完低头不语了。
“金姑娘,本公子这厢有礼了”方无疾脸上也有些红了,好在他皮肤颜色深,不甚明显:“我方才欣赏了姑娘的舞蹈,着实惊为天人,完全被姑娘的风采迷住了,想求娶你的念头占满了我的心扉。恳请姑娘答应我,此生定不辜负于你。若应允,我即知会家人,择良辰吉日迎娶你进门。”方无疾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完,看向金婵儿。
金婵儿回了一礼,不敢看方无疾,垂首答道:“我都听师傅的”
“好吧”钱师傅说道:“你先退下吧!我与这位公子再商议商议”
6.
方无疾向钱师傅道出了他真实的身份:“吾乃骠骑大将军方无疾,当今圣上是我的姨父,舅父也是大将军,父亲不在常安城,母亲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跟着我…”
钱师傅听着“毛头小子”的叙述膝盖不自觉的发抖,方无疾的名号如雷贯耳,那是敌寇闻风丧胆、国内全民敬仰的存在!天下谁人不闻君啊!只是多数人没机缘见到而不识!钱师傅就要跪下磕头,却被阻止了:“师傅无须多礼”。钱师傅笃定方无疾说得都是真的,何人敢拿当今圣上戏言!他心中为金婵儿感到庆幸:“做梦也不曾料到这姑娘有这份天大的鸿福!嘿嘿!怎么说也有我的功劳吧?!骠骑大将军与人这般亲和,看不出半分架子。攀上了这样的亲戚,以后有谁敢欺负咱呢?”心头窃喜…方无疾对钱师傅说道:“先不要将这些告诉金婵儿,迟些我自会和她言明。”钱师傅唯唯诺诺的答应着…
7.
钱师傅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该把方无疾的身份告知婵儿,好让她有心理准备,千万别出了岔子。”
翌日大早,钱师傅把金婵儿喊来身边,笑道:“婵儿啊!你知道要娶你的公子是何许人吗?你当是沉得住气,也不来问我!难道不怕把你给卖了呀?”
“师傅您言重了”金婵儿娇羞的答道:“师傅对我恩重如山,怎会卖我?”
“你对那位公子印象如何啊?”钱师傅压低嗓音:“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金婵儿面色绯红,虽不知昨天那位公子是何许人,但他的俊俏容颜已深深印刻在了心中,让她芳心暗许。他离开的时候,充满魅惑的对她说了两个字“等我”…他柔情蜜意眼神撩拨的婵儿心动不已!她点点头娇嗔低语:“师傅莫再捉弄我了,自古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定夺,师傅师娘是婵儿的再生父母,当然全凭您们做主。”
“哈哈!好好!”钱师傅稍作迟疑:“你如此孝顺我很欣慰!那位公子让我为他的身份保密,可我还是认为让你事先知晓为妥。”钱师傅把方无疾的情状说给了金婵儿:“这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要好好珍惜才是。”
金婵儿异常震惊:“我一介草民哪里配得上他呀!他…”
“他意已决!”钱师傅打断了婵儿:“回去面圣后就会来迎娶你。”
8.
方无疾神采飞扬的跑到舅父府邸,将他的遇到奇缘的过程向舅父做了禀报!他认为凭着自己的战功,皇上和舅父肯定会欣然应允:“他们不都盼我早点成婚吗!”可这回他是彻底失算了。
“什么?舞姬?”舅父毫不迟疑的喝道:“不可,绝对不可,我是坚决不会同意,圣上也必然反对你找平民女子!吾等三番五次给你荐介跟你身份相符的女子,你屡次拒绝,没想到你竟如此昏庸,做出这等离经叛道的事来。”
舅父说得一点都不错,方无疾以为皇上在他的软磨硬泡中会格外开恩,答应他和金婵儿的婚事。他想的大错特错!皇帝不仅没有允许,还龙颜大怒,要下旨将金婵儿斩首,以绝了方无疾荒唐的念头。方无疾迫不得已跟皇帝姨父做了承诺,说此事从今往后永不再提,这才平息了圣上的龙之怒!皇帝和大将军舅父不许,朝野上下还有谁敢替方无疾说话?这是方无疾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对待再凶狠的敌人,他从来不觉得是什么难关,到最后还不都是手到擒来!唯有此事让他痛不欲生,心有不甘而终日郁郁寡欢!拼尽全力为国效忠,生死都置之度外!他能赢得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誉,却填不平皇亲国戚与草民之间的巨大鸿沟!他几度想放弃一切跟金婵儿私奔,但是“敌寇未灭,何以为家”是他在皇上和全体朝臣面前发出的豪言壮语,无法食言!况且保家卫国是他的信念…
9.
方无疾把一切实情陈述给金婵儿,红了眼眶哽咽着:“婵儿,我愧对你呀!”他搂着她的肩海誓山盟:“今生今世除了你,我心中再容不下任何女子。你是我方无疾这辈子唯一的爱人,海枯石烂。”
柔情似水的金婵儿早已泪湿衣襟,双手攀上了心爱之人的脖颈,将他的头贴在胸口:“郎君不必为此忧心,婵儿并不在乎虚名。你本是天上的雄鹰,却偏偏爱惜了身为草民的我!你的好我都铭记于心,只要心在一起,无论何人也不能将我们分开。虽不能在俗礼上成婚,得到亲人的祝福,可我信你说的每句话,渴望每时每刻与你相携相拥!君心在我心,我心随君行,永生永世一双人。”
方无疾牵起金婵儿的手:“婵儿,你随我来。”
方无疾已按成婚的礼制备好了一切,他召来了婚礼司仪!将钱师傅、师娘尊为高堂,请舞团的一众人等参与见证,他说“亲迎、共牢合卺、解缨结发一样不能少!天地为证,我们就是真正的鸳侣!”
金婵儿喜极而泣,两人喝了合卺酒,又各自剪下一缕头发,用红绳编织后互相交换…
10.
快乐的日子是那么短暂!一道圣旨下达,方无疾又出征边关了。
九个月后,相思成灾无心茶饭,加之战事频仍,已十分羸弱的方无疾被疫病击垮了!他这一病就没再起来…
年仅二十四岁的骠骑大将军方无疾,带着对爱人金婵儿的无尽思念与深深愧疚溘然长逝!两行清泪印证了他的不舍,他将最爱的她丢在了这个凉薄的世上。
皇上让方无疾陪葬在了皇陵,要他死后依然守护着皇室天下。还将他麾下的铁甲雄兵从边塞全召了回来,从皇城直至陵寝列起浩浩荡荡的长队,护送他的棺椁…
一对龙凤胎“呱呱”坠地,金婵儿为方无疾延续了血脉。
某日,一辆马车停在方无疾弟弟的府邸门口,车夫将一对襁褓中的龙凤胎婴儿交于无疾弟弟手中,还附上了金婵儿手书信帛、方无疾的贴身匕首及玉佩。
11.
今儿的天空和那天般万里无云!金婵儿特意精心的梳妆打扮,穿上与方无疾初见时的那件霓裳,她要在心爱之人见到她时,跳相同的那支舞,让他再度惊艳,再次宠爱她…她微笑的吟唱着:“君心在我心,我心随君行…”湖水渐渐没过了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