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
应该是三年了吧?嗯,距离上一次见老黑,已经是三年前了。
他站在书架的另一端,朝我挥了挥手。我愣了一下,看到他手里那本《花园里的科学与艺术》,突然就笑了。
老黑果然还是老黑。
为了找位子坐下来,他不得不点了一杯咖啡,但是他并没有喝,而是跟服务员又要了一杯冰水。
“真是暴殄天物。”老黑说,“浪费了咖啡这么多年的生长。”
“哦。”我默默地抿了一口——我并不懂得分辨咖啡的好坏。
虽然很久没见,以前接触也不算多,说起来也不过是彼此朋友圈里的点赞之交。但其实一直对他很好奇,比如——
“你为什么叫老黑啊?”
“这个啊……”他一边整理他的马尾,一边往后仰,最后甩了甩头,说:“因为年轻的时候比较帅,给自己起一个粗犷的外号,中和一下。”
“啊?”
“要不然你以为呢?”
“……好吧。”他的表情告诉我,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看着他颇得意的表情,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老黑那时候,在大理的“大木屋”里参加一个文化沙龙,轮到老黑发言,站起来做自我介绍时,他严肃地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每一个人后,才缓缓开口:“大家好,三分嬉皮,七分摇滚,十分不正经,我叫老黑。”
你能忍受一个人一本正经地跟你说段子吗?老黑就是这样。他好像永远有那么点不合时宜。在人群里显得尤为突兀和滑稽。
人们对他的第一印象,大概和当时他做完自我介绍时,旁边的小伙伴不屑的反应如出一辙——“这大叔真逗!”
不合身的T恤,破洞牛仔裤,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帆布背包——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是一家客栈的老板,而且在我的印象里,那家客栈还不小,有很大的院子,房间价格也很贵。
“你知道吗?”他自顾自地开口,“为了进去会场参加朋友的婚礼,我不得不买了一套西装。”
“为什么?”
“什么破酒店,‘衣冠不整者不能入内’,在门口竖这样的一个牌子,这不是存心欺负我是乡下来的吗?”
“哈哈,人家什么都没说,倒是你,对号入座,完了还要拉人家‘从乡下来的’下水。”
“你说他们搞不搞笑。”
我确信,他完全忽略了我说的话。所以只好默默地把那句“你更搞笑”咽了下去。
什么叫“尬聊”,我算是深深深刻体会到了。
老黑一直觉得老黑是活在“过去”的人。
前一段时间,许知远因为一段对马东的专访,火了。全网都在diss他,从“迂腐落伍装逼犯”到“精神世界老僵尸”,从“蓬头垢脸能不能先洗洗脸”到“猥琐直男无耻调戏俞飞鸿”。看到那么多人骂他,我突然就想到了老黑。
倒不是因为老黑有以上的那些“黑点”,而是,他跟许知远一样,不过是活得比较“像自己”。
一年四季就那么几套衣服,品味单调得可怕怎么了?作为一家客栈的老板,蓬头垢脸地在院子里挖泥种草又怎么样?想走就走,把客栈里的大小事务全部交给义工处理那又怎么样?
他不过是以相对舒服的姿态活着。
尬聊完,我开始试着理解他。虽然他显然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
老黑形容城市是“内脏杂烩锅”,混沌、泛滥,日日沸腾,高楼大厦则是海市蜃楼般的梦幻风景。他匆匆路过,并不多作停留,每次都恨不得马上逃离。
他向往的是日本的乡村生活,无为、宁静,只要有他喜欢的植物,生活便可以是嬉皮摇滚式的激情。
他热衷于将自己置身事外,偶尔参加团体活动,却始终与人保持距离,所有的人际往来都是适可而止。年近不惑,孑然一身……
对他的了解,目前只能到这了。
我表示想写他的故事,他拒绝了,"别,我有什么好写的,不过就是一个闲散的光棍。"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如果非要写,就别当是在写我,可以选一些特性和故事,凑成甲乙丙丁谁都行,只要不是我。”
我不同意,甲乙丙丁有甲乙丙丁他们自己的故事,老黑的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