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腿站立的歌者

与平日一样，晚饭后我们沿着江堤散步半小时，以放松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自江水消退，水上音乐喷泉停放后，江边的人流量不如往时那般热闹。也许时间尚早，行人三三两两，这个小周末的晚上显得少有的清冷。

就在这么安静的走着，江堤中部传来一阵阵吉他声。“有人卖唱”我第一时间冒出这样的念头，心中又忽的涌起些许兴奋。就在前些日子，我还在和江先生说：“你们好久没有街头卖唱，找个日子来江边。”喜欢音乐的人，也希望自己所弹奏的音乐能够得到别人的驻足欣赏。

江堤这边还没有出现过卖唱的，所以我迫不及待想要瞧瞧这街头艺人的实力。心中这么想着时，脚下也不自觉加快了几步。随着距离逐渐拉近，两个一高一矮的轮廓蹲坐在地上，“似乎不是音乐发烧友的表演呢”又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跳了出来。

跟随着声音的方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淡蓝色外套的中年男子，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脸，但给人感觉是一副瘦削的脸庞和身段，有着夜色中仍能辨认的淡黄皮肤。他坐在板凳上，怀里抱着吉他正在弹唱《小草》，略显沙哑的声线让本来忧伤的曲调平添几分苍凉。我眼光随即落在了破旧的吉他上，吉他男子干枯如藤的手指，上下有节奏地拨动着琴弦。在他身旁还坐着一位年龄相仿的男子，成熟的相貌与其十分矮小的身段形成不太舒适的视觉反差，脸上面无表情，手中握着一支麦克风静静的坐着。

“这对搭档感觉挺不容易的”我心里想着，与江先生一同停下了脚步，安静地看着那位演奏者，这时在我们旁边又聚了三五个人。很快一曲终，吉他男子抬头看了看对面站着的观众，竟摸索地站起了身，他有点局促地向我们这边点了点头，便很快又调好了姿势开始弹起新的曲目。在我们的注视下，他似乎显得有些紧张，还没到高潮部分就突然停了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弹错了”江先生在一旁轻轻地对我说。

这个时候，吉他男子又抬起了头，向着我们的方向再次点了点头，像是在表示歉意，声量不大，依稀能听见在说“不好意思”。旁边的人又都陆续走了，我们变成了唯一的听众。

他没有耽误多久，定了定神，重新开始弹唱了起来，这次是一首粤语老歌。这回顺利了许多，弹唱慢慢进入状态，还时不时抬头望向作为听众的我们。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一直踮起的右腿，准确来说，是吊着的右腿，有种踮不着地面的感觉，与左腿相比便明显地要短了一截，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在风中轻微晃动着。

我的心中忽地泛起一股伤感，原来方才的局促感是因为这条有些飘摇的腿。在冬日的寒风中，只有一条腿支撑的他，身材显得更为瘦弱，可两手依然十分卖力弹着，嘴里吞吐着特有的唱腔，不华丽，却感到很认真。

一曲终，我和江先生心中充满谢意地为吉他男子鼓掌。为他的音乐，为他的敬业。

“哪怕有受伤，哪怕有风浪，一样全力以赴地歌唱。我们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