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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2018-01-22  本文已影响11人  月上无崖期岁月

2017年10月5日,良辰吉日,宜嫁娶。我穿着婚纱站在铺满红纸的席子上,面前的地上放着叠好的棉被,等父亲将供给祖宗的纸烧完,我就要和爱人跪拜辞别保佑我27年的祖人,离家去到爱人的家里,婚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做好了准备。我看着父亲,他弓着背,专注的将纸放到盆子里。想着待会儿父亲直起身子估计又要腰疼了。烧着的纸升起的烟遮挡了父亲的面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可是我知道他此时正难过。那有些悲伤又有些寂寥的气息如无似有,仿佛再过一会儿,就要流出眼泪来。视线上移,我看到了父亲白了的发,一根一根,已经数不清。我心里酸涩难言,差点就泪湿脸庞,花了刚画好的妆。勉强忍住,鼻尖酸痛,我把视线重新放到祖宗的牌位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还是那霜白的头发,突然就想起过去那些年里,父亲不同的模样。

小的时候,我很期待过年,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时间热闹,有新衣服穿,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父亲会回来啊。每年只能这个时候见的人,是我多年期待时间赶快到春节时候的最终诉求。小时候,我很瘦,父亲特别喜欢逗我玩,我始终记得父亲用他那双强有力的臂膀将我从他的前方绕过背又回到前方的场景,我没有害怕,反而一脸兴奋,高兴的不行。父亲见我如此,又将我举过头顶,放在肩上,像想让我看见更宽广的世界样,我欢呼鼓掌,然后抱住父亲的头,听着父亲用浑厚的声音无奈的喊我"囡囡,我的囡囡‘’,听着父亲胸腔里发出的振动笑声,觉得自己真的是快乐极了,那个时候的父亲不到三十岁,正直年华,眉眼间掩不住的自信飞扬,他善交际,喜开玩笑,照顾兄弟,朋友众多,外出总是一副江山在握的模样。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的父亲就是我的偶像,再没有人比得上他了。

时间一晃多年,父亲转瞬三十八岁了,我也已经从懵懂未知的孩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此时的我正在读高三,课业沉重,同时还有些叛逆。在平时打电话跟父亲沟通的过程中,说了些扎心的话,伤了父亲的心。我没有听过父亲那么低沉的声音,仿佛寂寥的冬季,什么都是萧瑟的,就连雪都只剩下寒冷。我突然就愧疚了,是我错了,不该这样。可是,因为大了,反而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意表达感情,所以那声对不起始终没有说出口。然后,父亲便回来了,因为我回来了,再不走了。我不知道是喜是悲,自责却更深了些,因为我的不听话,父亲直接回了家,远方的事业也不要了。见到父亲,他俨然已经是个中年美大叔了,满身都是成熟男人的味道。比之年轻时候多了些沉稳,多了些积淀,就如同本是波涛汹涌的水面,如今上面平静一片,动荡都在里面。更耐人寻味了。可是,父亲脸上的皱纹,却又那么清晰,还有那鬓边稀稀落落的白头发,我突然意识到,我长大了,父亲却在一点一点的老去。心里顿时像堵住了一口气,酸涩的紧,我忍不住抱了抱父亲,小声的说了声对不起,父亲没有做声,只是用他依旧宽厚的手掌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滴入尘土里,消失不见。

一个人老去的速度有多快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两年的时间,父亲的身体就像一下子释放了所有的老年因子,四十岁的父亲,看起来像是六十岁。这两年是我的家庭比较动荡的两年,头年,父亲的脚踝粉碎性骨折,虽然救治及时,却吃了大亏。本来长得壮士的人就像是青春时期女孩子抽条似得,一下子瘦下来,整个人的面容苍白又虚弱。尽管后来父亲在家里认真调理,养了些回来,却还是留下了后遗症。自此,父亲就开始自卑了,我没有见过那么颓废没有自信的父亲,大概是这次的病痛折磨,他失去了以前的雄心,也失去了以前的忍耐力,变得脆弱而敏感。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实在是难过不能自已,恨不能让自己替父亲去痛了。我知道,父亲需要时间,也需要开导。所以我有时间就回家,跟他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让他能暂时忘记病痛,也希望他能为了我和妈妈,再次振作起来。可是,上天喜欢不随人愿,好不容易父亲走出了因为腿脚不便带来的阴雨区,却走进了头部肿瘤的重创区。这是我最不愿意提起的过往,因为这个肿瘤,父亲在脑科待到了过年前几天,在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那后背被磨掉的皮,那酸涩不堪的腰,以及那都已经能看到骨头的瘦弱身躯,让我哭的不能自已,遭此大罪的父亲彻底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如果说腿脚不便还能忍受的话,头部的重创,让父亲觉得他如今跟个废人无异。我不知道能说什么,道理会说的人太多了,可是此时哪里是父亲想听的呢,也许我能做的也只有安静的等待了吧。只是我忘不了那时父亲痛苦难过的面容以及无法忍受时的哭喊,我说不出那种感受,只记得,凌晨三点的医院,好安静,安静的可怕,门外的黑暗,就像是怪兽的血盆大口,马上就要将我吃下。隔壁,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然后就变成了嚎啕大哭,我知道有生命走了,心头一片沉重,我看着病床上睡得不安稳的父亲,那紧蹙的眉头,那满头的白发,我伸出手,抚平父亲的眉,轻轻的拍着他,只愿他接下来可以睡安稳一点吧。

        熬过大难的父亲,彻底老了。稍微弯下腰,起来,就要用手撑着。因为腿脚,已经无法再蹲下去,到了冬天,骨头里就格外的冷,格外的痛。天热了,头就会不停的疼。所以,我尽量空出时间,陪父亲,母亲不在身边多年,我知道他孤独,需要人陪伴。可是,如今,我要嫁人了,我心里疼痛难当。屋外鞭炮声响起,屋里的长者说了一声“跪”,我慢慢跪下,虔诚的磕了头,起来后,爱人就一把抱起我,在一片欢呼声中送我上婚车,我急忙回头想再看看父亲,却始终都看不见,只有因为风飘扬起来的头纱占据了我的视线,一片白色,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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