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掳走了清风，他们是否仍怡然自得

眼前是一家湘菜馆，辣气冲天。南方二月的夜晚一扫白天的温热，寒气瘆人。不知是谁带走了白天的清风，湘菜馆里的人么？他们是否还怡然自得。

清冷的街道中，寒风卷起烟尘。路人捂住嘴臂匆匆走过，看着今晚应会有香风缭绕。

三儿抬头看了看天空，突兀地，一个老头醉醺醺的老头出现在他身旁。老头拍了拍三儿肩膀，说：小哥，还有酒么？再来两壶。

三儿没半点惊讶，他淡淡地撇了老头一眼：里面小店大把酒，但你得付钱。老头说：银两么？我有。

乌云遮蔽了天空，只剩下昏黄的路灯在三儿眼前飘荡。街上又走来了三两路人，三儿揉了揉眼睛，模糊中，那些人好似披戴着金戈铁甲。他们眼神飘忽不定，又犹如天涯浪子，对周遭的一切都不以为意。迎着路灯，金铁交击的声音愈行愈远。

三儿一阵阵失神，他说：老头，这里是用人民币付账的，银两可行不通，你懂什么叫微信支付么？

醉醺醺的老头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又不在原来的世界了啊！

老头摇摇晃晃地走到马路牙子蹲着，身上的酸臭味慢慢弥漫了整条大街。他毫不在意，哪怕是刚才那些英姿勃发杀气冲霄的将军都没能让他邹个眉头。他愁，只因为手中没有酒。

三儿伸了伸有点酸麻的右腿，左脚的拖鞋有点硌人，他叫道：老头，过来，给你酒。

老头闻言瞬间精神抖擞，扭动着小腿，他小跑过来，搓着手。三儿站起来，朝店里走去。他的腿一瘸一拐的，腰已然直不起来了，精瘦的身躯犹如暮年的战士。

三儿丢给老头一瓶酒，仰头说：老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低头后，脸上已经满是眼泪。

眼前的老人是三儿一手造就的，在他的世界里，如老头这般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人不计其数。白衣剑客、青衫儒生、邋遢老道、不正经的和尚……

但被三儿视为生平最得意的从来只是眼前这位老人，老人年少时，有仗剑风流，有弹指光阴转……

老头喝了一口酒，深呼一口气，他左手五指虚抓，醉眼朦胧中似有豪气万千。

三儿身上突然清风环绕，凌空飘起。老头边喝边笑，虚幻的步伐跌跌撞撞犹如不倒翁一般，他说：你问何人掳走清风，却不知清风一直在你口袋。我辈难讨巧之人，何须歉意挂心间。

老头放生大笑：咱又不是啥水灵的婆娘，再说了，水灵的婆娘哪里轮到你在这矫情。

三儿闭着眼，双手如抚琴一般敲击着虚空。面前烟雾缭绕，手执断刀，披头散发的虬肌大汉慢慢独显出身影。他眼神落寞，唯独那执者断刀的手微微颤抖。不一会，神情肃穆杀气冲天的将军、姿态依然嘴含笑意的中年儒生、谄笑的乞丐眼含坚毅…………

最后，酒已经喝完的老头摇身一变，一身白衣仗剑，一往无前。他手指远方，嘴角揶揄，好似对什么都不以为意…………

三儿睁开眼，马路边上醉醺醺的三两年轻人相互搀扶着，在晃晃悠悠中远去。湘菜馆已经打烊，老板正收拾着卫生。排排路灯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大街小巷，烟尘落地，寒风早已睡去。

三儿从口袋中掏出香烟，抽出一根。烟雾散去，三儿一瘸一拐地走着，腰还是直不起来。他说：原来我才是那个掳走清风却怡然自得的人。

三儿将清风还给天地，街边的野狗跟着摇尾乞怜，三儿摇头笑说：这傻狗，就是臭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