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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散

2023-06-28  本文已影响0人  川梁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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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风起

禁足的最后一个年头,嵇康即将南游。此时秋风泠然,谯国之野的麦香之中夹着阵阵锻铁之声,柳条之下,但见一个高大的男子在挥汗锻造,男子眼中映着血红的铁条,余光之中,白裟加身,坐着一位面容俊逸的男子,此男子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推着鼓风,口里浅唱低吟,南归大雁人字归飞,昏色里一抹懒散的夕光破碎在荡漾的湖面之上,轻舟自沉自浮。

“此物最消炼,你我兄弟二人也最消炼,哈哈,可惜此次锻铁之后,向兄便要等我二十年了。”右边的男子声音豪迈粗犷,其人身材高大,八尺七寸,铁锤抡下,腱肉崎岖,天生伟岸身躯,旷放神色,昔日竹林七聚,此子一鸣惊人,出言不桎古来名教,潇洒自然,互来对诗,无人不拍案叫绝,推为七贤之首,此人便是嵇康。

“二十年呐!再会该是什么模样了?”向秀悲从中来,只道天下虽大却不容风流之士,此后竹林少了嵇康,总免不了寂寥。

这漫漫二十年从何而来,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夜晚。

原来虽是风流中人,嵇康却是与众不同,独独嗜好粗人手艺,每每闲赋便架炉生火锻造,一来打发时间,二来贴补家用,嵇康誓不为官,写文写诗拒求功利,久而久之,锻铁反倒成了自家主要行当。

那鼓风的俊秀男子便是嵇康的挚友向秀,二人投缘非常,相见恨晚,即便是枯燥粗鄙的锻铁,到了嵇中散的手中,便如桑林经首,抑扬顿挫,诗情缘此起,互歌到天明。嵇康素来越礼教而任自然,四际友人早知其人如此,而况魏晋风流自陈思王拔介脱俗之起,便用力地抛掉了捆在士人身上的礼教枷锁,嵇康如此,不过典型罢了。

也正是如此,嵇中散大名响彻庙堂江湖,许多豪杰数次拜访但求一见,嵇康昂颅不肯近凡篱,却盛情于千里之外。

朝中少年得志,风流倜傥的山涛素来仰慕嵇康,多次拜访不得亲见嵇康,忽在夏季的某日,收到司马昭的密诏,这密诏一分为二,司马昭只允许自己当即看第一道密诏,第一道密诏乃是请嵇康入朝做官,第二道密诏司马昭没有明说,只道第一道密诏若嵇康不肯接受的话,时天下方定,需正朝纲,掐灭流言,众卿必为司马氏用之。

山涛知晓第二道密诏的含义,只道自己定能说服嵇康入朝为官,而后领了诺退下。

此番能见到嵇康,山涛欣喜非常,第二日就便装轻身,为了聊表诚意,连骏马都未带,徒脚行了一个日夜,于谯郡郊外的田野中远远地看见了正在打铁的嵇康。

山涛少年得志,风流浪荡,不凝滞于物,然而单单对嵇康却是崇敬非常,此番得见,心潮澎湃,在胸中摸索,前日在家写就的诗赋已经皱得不成模样了,山涛于秋风中低吟了一次,想来不妥又修改了其中的几个字,然而又觉得不妥,两次三番,竟在郊野徘徊了许久,心中仍旧惴惴不安,这嵇康乃仙一般的人物,倘若词句不佳,恐怕难入其眼,犹豫再三,山涛一把撕掉写就的辞赋。

“此物不入我眼,安能入中散之眼?”如此一来,山涛反倒平静了许多,整理好衣裳,朝那株巨大的柳树走去。

十步之外,山涛嵇首长揖。

锻铁叮当,嵇康只觉周际无此人一般地垂首炼铁。

山涛朝前趋了几步,锻铁声变大,山涛长揖不起。

嵇康将铁条伸进水中,白烟四起,向秀鼓风,抬头看了一眼嵇康,示意身后有人,眼见嵇康不理睬,顿时会意,埋头鼓风。

山涛又朝前走了三步。

嵇康坐下,饮酒自乐。

“嵇兄,在下山……”

嵇康长咳了两声,打断了山涛的话。

山涛自知,只得于风中沉思,嵇康性情乖僻,如此或是试探诚意,既然不让我言语,自是有他的道理,山涛在内里自说自话。

不久,向秀取出铁条,不知何因,许是烧过头的缘故,此番的铁色泽不甚光亮,原是做一把佩剑的,现下看来,只得做锄耙之类的农具了。

“嵇兄,是火过头的缘故吗?”向秀左右端详铁条,又将铁条呈与嵇康看。

嵇康饮了一口酒,摇头叹道:“可惜了一块好铁!原可以做兵刃的,而今只能做锄犁了。”

山涛在侧,知晓嵇康话中深意,山涛虽对嵇康十分崇拜,然而亲听此话,颇不是滋味。

“这位兄台,看你在此处站立许久了,不知所来何事?”向秀也知个中深意,山涛乃是司马昭心腹,嵇康这般的说恐怕获罪山涛,于是立马解围。

山涛道:“在下慕名而来,见二位忙着锻铁,便在此等候。”

“是来找嵇兄的吧。”向秀对嵇康使了使眼色,然而嵇康却豪饮唱诗,眼中似乎从来没有钟会此人。

“嵇兄好文采,山涛不耻,愿与先生对诗。”

“对诗?哈哈。”自我沉浸的嵇康答道:“我乃楚野狂人,不晓得写诗。”

“山涛听闻先生通晓音律,常闻嵇中散名曲《广陵散》,山涛闲而无事,也拨弄琴弦,懂些音律,先生可否弹奏一曲。”

嵇康愀然,倚靠在柳树下道:“是为听《广陵止息》而来?”

“是为见先生而来。”

“向兄,劳烦取一下我的琴。”嵇康叹道,山涛从胸口取出司马昭之密诏,临行前司马昭千叮万嘱,嵇康乃世外之人,不耻名利,倘若大张旗鼓,恐怕嵇康会拒绝。

向秀知意,嵇康这是要自己回避,踟蹰一阵,犹豫不决,内里隐忧,却不知如何说,盯着嵇康的眼睛轻轻地摇摇头。

“向兄多虑了,我乃闲云野鹤,只是与这位小兄弟谈谈音律罢了。”嵇康答道。

向秀面露忧色,轻叹一声,朝屋内走去。

此时正值月初,一枚新芽浮在天边,红霞尚在,朦朦胧胧,巨柳之下,嵇康长发披身,这双手才与锻铁声中孔武有力,此番又在古琴面上点滴巧致了。

广陵声起,点滴如珠玉落地,倏尔又如小雨敲窗,渐集渐密,止息的刺杀声起,宛见聂政手起刀落,此时弦音重喘,意味回环,律中杀机四伏,如瓢泼之雨,阵阵而下,起落不断,叫人心旌动荡,不能自已,而后转下变徵,款款而来,余音之中竟有不世的哀戚,那初秋中的柳叶也似为之震慑,于风中颤抖飘摇,忽而清秋天地间,仿佛只剩我一人……

山涛深埋于琴音之中,双颊颤动,曾闻《广陵散》天下无双,而今聆之,果如传言所道,再睁眼时,夜幕已降,天空星斗稀疏,不觉小半个时辰流过,再看嵇康,双手平抚在琴面上,微闭的双目中竟流出了清泪。

“世传中散音律无双,果真名不虚传。”山涛嵇首再拜,取出司马昭的密诏,呈与嵇康的眼前道:“司马公惜君之才,特令山涛传诏,诚请嵇大人入朝。”

“山涛兄弟,我嵇康之为人你不会不晓得,司马昭知我心向曹魏,何如三番两次邀我入朝,天下篡朝已非稀罕事,臣不耻谋君王之食,我嵇康耻之。”

“先生此言差矣,曹魏不也是篡夺刘汉的天下吗?自上古三代始,美曰禅让,不过退位让贤,天命轮回,岂一家之天下,而今曹魏国祚绝,司马理应取而代之,你我为之效命,天经地义,如何不妥。”

“山涛兄弟,我与你不同,你生不在曹魏之时,未受魏帝恩惠,而今为司马氏奔疲,无可厚非,我嵇姓一门,受惠曹魏已久,禽兽尚知知恩回报,我嵇康岂能行如此狼心狗肺之事。刘汉自献帝天下动乱,张氏兄弟横行霸道,太祖肃清六合,终以丞相之位居,而后汉家国祚绝,曹魏乃替,而今曹室自为宗主,司马一家长受帝恩,奈何如此,我嵇康虽无点滴政才,然而乱世隐居,不涉尔之权谋,司马公的好意我嵇康心领,要我闲云野鹤拘受官事,恕嵇康不敬。”

“世传嵇公风流放荡,越礼教而任自然,今日一见惭愧不已,世无不理世事而自狂放者,自古贤人必有入世之心,而后方有出世之意,不知天下,自诩逍遥,此与农夫有何区别,嵇兄之心,山某知晓了,只是……”山涛知道此次规劝不得,于胸中摸索,触到第二道密诏,不觉一凉,不为司马氏所用者,岂非自戕哉?

山涛打开第二道密诏,上面乃是一小包毒药,旁侧一行司马昭的字:不为我用者,存之何用。

山涛不觉心里一惊,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道:“司马公有几句简语曰:才者甚众,我虽惜叔夜之才,然其固守曹氏,必于我大晋不利,尔令嵇康禁足三年,三年后长游岭南,二十年期满,可自归国。

山涛说罢长舒一口气,私改死罪为流放,嵇康之才,山涛不舍。

嵇康道:“此处容得不我嵇康,南游……哈哈,我在谯国也待得发牢骚了,如此也好,回去告诉司马昭,秋后我会了亲朋自会离去。”

山涛道:“我与先生虽道不同,然钦佩先生之才华,此去岭南,途多瘴疠,先生千万小心。”

“我自野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山涛微笑,二人谈了一些音律,于午夜时分,山涛离去。

禁足的三年之中,山涛常拜访嵇康,亦扶持嵇康家用,并叮嘱嵇康妻儿不可将嵇康尚在世的消息宣扬出去。


第二部分 悲歌

嵇向二人谈笑风生,不觉入夜,夕阳在山头徘徊,林间道途上,但见远远地走来一位面容皎洁的男子,一手提酒,一手携肴,趁夜而来。

“嵇兄,你看谁来了。”向秀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用下巴朝远处的林间小道指去。

“入夜了,还有哪个不晓事闯过来。”嵇康将铁块投入水中,血红的铁块立即遁入黑夜,周遭清水沸起,而后平静下去。

“嵇兄,你是不认得我了吗?”那男子两步并作一步,越过几道田埂,抢了过来。

向秀举着手指在空中点了几次,此人面熟,却一时想不出对方的名字来。

嵇康却认得:“吕兄,好你的闲情逸致,晓得哥哥今天犯酒瘾,自顾送酒来了。”

“听闻嵇兄要远游南国,吕某不忍见面,然而却抵不过思念,痛饮一番吧,南国蛮荒,唯恐难喝到谯国的美酒了。”吕安沉言。

“我嵇康生性散漫,南国如何了,未受人迹,自是修仙的好去处,二十年后待吾归来,我嵇康还是这般模样。”嵇康虽喜好养生,不过此番的说也不过是自我调侃。

三人在柳树下饮酒吟唱,不觉深夜,几人都醉语喃喃,嵇康兴起,抚琴长歌,广陵之曲在夜空徘徊,凄怆悠远,妻子倚门而亡,摇曳烛光中一道不舍的人影,竟是暗自拭泪,嵇康膝下孩儿无不悲伤。

嵇康何过,风流诗客,道不与政同,司马昭之度量,竟容不下一个山野村夫。

琴音渺渺,三人醉卧柳树下,次日朝霞燃烧,不觉凉意隐隐,初秋的炎热将过,而后一场秋雨一场寒,向南泥泞的道途,旁人一念便不觉揪心。

忽而晨晓之中一人急马而来,蹄声噌噌,三人醉意才过,望不清那人的面目,忽而地抢过身前,一人着火似的跌下马来。

“吕大人!不好啦!”来者乃吕安家奴仆。

“什么事?”吕安从地上爬起,扶起家仆,隐隐觉得不安。

“昨夜大人出门,吕巽大人……”掩面长叹一声,“他……”

“家兄怎么了?快说呀!”

“他把夫人给玷污了!”

“什么!”吕安瞪大了眼睛,嵇向二人也是吃了一惊。

“我才出来一夜,家兄……”吕安声音颤抖,瘫倒在地。

“好个吕巽,简直衣冠禽兽!此等丧尽天良之事他也做得出来!”嵇康怒道。

“嵇兄,向兄你且安住,我这就回去看一眼,我自会处理的,嵇兄切莫出了谯国。”吕安道。

“如此也好,吕安兄弟你且回去安定一番,不过我素闻你家兄弟吕巽并非善类,你且莫被他恶人先告状了。”

“我晓得了,嵇兄,到你启程去南国,我便过来送你。”吕安道。

“好,届时再痛饮一番。”

三人碎语了一番,吕安离去,此去一月无消息,一日谯国野外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柳树之下,跪倒在嵇康面前。

“嵇康大人,你可要救救我家主人啊!”

嵇康一看,这蓬头垢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前来送信的吕安家的家仆。

“我吕安兄弟怎么了?”嵇康将其扶在柳树下。

“吕大人上次拜别嵇大人后便与吕巽理论此事,而后两人各自退了一步,本也无事,结果不久吕巽担心事情败露,便恶人先告状,道吕安大人不孝,以忠孝治天下的朝廷哪里容得了,几天前,吕大人便被押进了大牢,家财散尽,我四处求助,无人理睬,皆说吕大人不孝罪有应得,那吕巽甚是狠毒,上下官员都打点尽了,我实在无法才想到找嵇大人,您曾做过官,能救救我家主人吗?”

嵇康听罢,怒火中烧:“好个吕巽,果真是恶人先告状,害我吕安兄弟!小兄弟你莫急,我现在就去救吕安兄弟出来!”

说罢嵇康在炉边抽出一根铁棒,跃马便走。

“快拉住我嵇康兄弟!他可不能出去啊!”向秀拉之不及,嵇康已跃出十步之外,倏尔消失在林间小道中。

“这可如何是好,禁足之言乃山涛兄弟编造的,此番若让嵇康在世的消息传出去,不但害了嵇康,也害了山涛兄弟呀!”向秀叹道,赶忙四处寻马。

吕巽乃司马家心腹,吕安曾与嵇康交好,不为司马家效力,不孝之名是假,借之除异己才是真事,嵇康此番本是戴罪之身,而今若把吕巽怎么了,唯恐惊动了司马昭,让他知道嵇康还活着,届时就难办了,世道不古,今非昔比,向秀在马厩中牵出一匹老马,心急如焚。

嵇康策马扬鞭,不久便到了吕巽府上,仗一根齐眉铁棒从门外打到府内,吕巽听到门外乒乓作响,方探出身子,便被嵇康一棒打翻在地。

“你是谁?”吕巽被魁梧的嵇康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问我是谁?且问阎王去吧!”嵇康提起铁棒又是一下,这下打在吕巽腿上,力道十足。

“嵇康,你是人是鬼,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的打我。”

“我问你,你对我吕安兄弟做了什么?”嵇康怒目横眉地问道。

“那是我吕家家事,你一个外人,管这个做什么?”

“衣冠禽兽,天下便是你们这群肉食者把持着,哈哈,如何好得了。”说罢,对着吕巽的另一条腿又是一棒,“枉我嵇康曾经与你称兄道弟,你也配与我言语,我便是阴曹地府的阎罗,老天收不了你,王法治不住你,但我嵇康能收拾你!”嵇康抬起踩在吕巽脸上的脚,而后又是一腿,吕巽在地上滚翻了几圈,晕死过去。

这时向秀才姗姗赶来,被老马颠得上气不接下气,扶在门框上,见着怒气未消的嵇康从吕巽府里走了出来,拖着半死不活的吕巽,此时吕府门外已是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了。

“你们官家不作为,今则要我一个山野村夫来替你们铲奸除恶,此人花言巧语,陷害自家兄弟,而后官官相护,致我清白吕安兄弟身陷囹圄,官家的眼睛瞎了,我的眼睛没瞎,天下老百姓的眼睛都没瞎,你们这些肉食者官官相护,层层盘剥百姓,而且禁人言语,而今道路以目,出力者不能为自己声张,谋食者无路可走,你们占尽财粮,却不去抵御暗流汹涌的蛮夷,你们夺取所有的宦权,却把它们分给一条条无尽贪婪的蛆虫,道义何在……”

嵇康慷慨激昂,针砭时弊,道出了肉食者的昏庸,情极而不能自抑,围观者为之动容,座下青衿者纷纷要拜眼前这个正气浩然的人为师。

几个时辰后,山涛亦至,捶胸顿足,三年来,山涛一直在司马昭面前谈及嵇康,闻之嵇康饮药酒而死颇为之叹息,倘若某日司马昭回心转意,山涛再道出嵇康未死之消息,也许可以免除嵇康之死罪,三年之期,何大的罪过不可免,无奈嵇康此番却是触及了司马昭的逆鳞,果不其然,几日后,嵇康被捕入狱。

而擅自替嵇康免死的山涛却没有受到任何的牵连。

是夜,山涛于案头悲恸长哭,颤抖的手里提着嵇康很早写就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书中对山涛破声大骂,道其为朝廷鹰犬,不耻与之为流,划清了自己与山涛的界线,如此一来,司马昭便不信山涛私自放活嵇康,只道药性不足,不至于暴毙,嵇康此为是为了保全山涛一门不被自己所牵连。

“嵇公大义啊!”山涛痛哭不觉,旁侧向秀写来的一封短信,转述嵇康最后的请求:替我照看妻儿。

临行当时,秋风萧瑟,三千太学生为之请命,愿拜嵇康为师,司马昭犹豫,而左右宵小谗言不绝,司马昭恐其影响威慑朝廷,未许太学生的请求。

广陵绝响,风流中散,奈何为文者自纵,朝政干涉,唏嘘多叹,嵇康于刑场不动声色,自我陶醉,指尖轻点,琴面上风云激荡,仿佛此时正在竹林,昔日一同歌唱的六贤在侧,清风徐来,高洁风雅,这广陵散中竟没有一丝人生将尽的哀恸,亦没有一丝的屈服。

曲罢,嵇康仰天长笑,引颈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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