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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的游戏

2025-03-26  本文已影响0人  晴天海海

【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三届爱情主题积分赛活动。】

一切都始于那个叫做“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游戏可以那么危险。它让我接受了德国外交部、中国外交部、中国国安部、中国公安部的严格审查,以致于我一度以为自己身陷险境,每天过得如履薄冰。

好哥们方明说我是“有福不享自讨苦吃”,我说:“这叫狗屎运好捡了个大宝!”

两年前,我在德国结束了博士课程,毕业前,我参加了一场迎新年华人化妆舞会。

我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聊天喝鸡尾酒,突然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轮到我的时候,有人说:“找个中国女孩跳个舞吧!”

方明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说:“你让一个花花公子去找女孩子跳舞,太便宜他了吧?”

“我什么时候成花花公子了?” 我莫名其妙。

“你今天的代号不就是花花公子吗?”他指着我面具上的牡丹花大笑。

我来不及反驳他,就被人推进了舞池。既来之则安之,我想,那就玩一次吧。

舞池里当然没有落单的人,我径直朝对面一个女生走去。她独自坐在那里看着舞池,也许那里有她的朋友----男伴或是女伴。

她带着一个金色锦缎凤凰面具,身穿一件金粉丝绒旗袍,面具下面一对粉蓝宝耳坠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闪着光芒。她身线单薄,腰部挺直,坐在那里,端庄得像个古典女子。旗袍右侧大腿根部以下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开始开衩,露出白皙迷人的长腿。

她坐在那里,像画中人一般。我将她与我想象中的脸结合在一起,轻松愉快地向她伸出了绅士的手。

她迟疑了一下,搭着我的手,站了起来。

她看我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深深的双眼皮,长长的睫毛,乌黑的眸子,她看着我,仿佛耳边有一条清澈的山涧小溪叮咚流过,又仿佛是金色的夕阳暖暖地从身上滑过,又仿佛一阵魅惑的风拂面而过。

我搜索着记忆,找不到可以与之匹配的对象。那记忆太遥远,不是最近的。我似乎也从没有认真看过哪个女孩子的眼睛。

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的眼睛,没有人打破沉默。她的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与我手心相对。

我们开始舞蹈。她的舞步轻快娴熟,前进,后退,旋转,弯腰,柔和自如而不失力量。我从她的眼角看出一丝笑意,问她:“笑什么?”

“你跳得很好,” 她说,“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也许吧,”我说,“不过我不记得在哪里了。你记得吗?”

她摇摇头,眼神里既有些调皮,又有些认真,让人分不出真假。

“你会跳探戈吗?” 我问道。

“会一点点,你呢?”

“也是一点点。”

“怎么会想到要学探戈的呢?”

我撇了撇嘴角----虽然她看不到,说:“为了和将来的女友共舞?”

她顺势在我耳旁说:“你可真会骗小女孩!”

“这么说,你不是小女孩?” 我不相信,或者说不希望。

她并不理睬我,只做着标准的向右扭头的动作。

此时,《茉莉花》探戈版响起,舞池里的人们开始热烈地扭动起来。手风琴和二胡奇妙地组合在一起,高跟皮鞋和男式皮鞋敲击地板发出的锐利和沉闷的声音相互交杂。

随着音乐声和踏地声的加速,我们的速度和力量也在加快加强。她时而远离,时而靠近。一阵阵的暗香忽远忽近,在我身边时,她身上是淡淡的蜜桃香,离我远去时,留下来的是隐隐约约的香草咖啡味。她在该看我的时候深情地凝视我,在不该看我的时候,毫不留恋地看向虚空。金色的面具折射着灯光闪闪烁烁,连带着她耳后那颗小小的痣也似乎在跳跃。

音乐疾驰高涨,她猛然用力,向后仰出一个危险的幅度,我扶在她腰部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她看向我,不,不是在看我,是在看我的眼睛,透过那里看别的什么。

音乐戛然而止,她故作轻松地跃身而起,收回双手,仿佛是微微行礼似的说:“祝您度过一个愉快而美好的夜晚!” 她的语调淘气轻佻,说完还发出了“哼哼”的笑声,但我觉得这很不像她。

我回到座位,再转身看,她已经不在会场。我坐在那里,手里捧着酒杯,却好像还能感觉到她肌肤的触感,眼前全是她那金色凤凰面具,和她婀娜的舞姿,身边的人嘻嘻哈哈说些什么,我全然听不见。

我来到阳台,附身看向整个广场。灯光昏暗,偶尔有人缩着脖子经过。我在等一个人的出现。她终于出现了,却只有背影,我确信那就是她,唯一的金粉色旗袍。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两位穿西装的男士,他们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奔跑,急急忙忙地进了到门口来接他们的一辆小汽车。

这个时间需要这么匆忙奔跑的人,会是什么人呢?某些危险分子,又或是政府官员,可他们是在德国的华人,应该不会是官员。我打了个激灵,重返会场。

我对酒吧的老板说:“请来杯郎母。” 然后在离旁边那个女子一个座位的地方坐下。

老板笑着说:“刚好这位小姐也要了郎母,都这样一样的话我就轻松啦!”

我俩转头相对微笑。她的笑容凝固了一秒又很快恢复自然。她不想让我认出她来。

她的脸型配那张金凤凰面具刚刚好,小小的倒瓜子脸,五官精致。长发妩媚地垂落下来,露出一只耳朵,耳垂上是一颗简单的白珍珠耳钉。我想看看那耳后是不是有一块小小的黑痣。

不过不用看,仅凭那双眼睛,我就知道是她。刚才她进门的时候,我就感觉是她。我不戳穿她,只扬了一下嘴角。接过老板给的酒,与她的酒杯碰了一下,说:“干杯!”

她并没有胆怯,不屑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这么能喝呀,干脆,来一瓶?”我把座位移到她身边。

她不拒绝,橘红色的唇弯出诱人的弧度。

“一个人来喝酒,有什么心事吗?”我问她。

“哎,说什么心事?喝酒喝酒!”她拿起老板刚递上的酒瓶给我倒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干杯!” 那豪爽劲儿与那天的端庄优雅判若两人。

老板一边擦杯子一边说:“小姐,你悠着点,喝倒了我可不替你收拾哦!”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我说:“没关系,这位先生会收拾的。”

“你就这么快把自己交给一个陌生男人了吗?” 我笑着反问道,一边给她倒酒。

她撑着脑袋,认真的端详了我一番,一口干完酒才说:“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我不由自主地咧嘴笑起来,像个被表扬的差生一般,又怕被看穿,很快收敛了笑容说:“对,我是个好人,我还很受女孩子欢迎呢!”

“是嘛?收到了多少女孩子的情书呢?” 三杯下肚,她脸上泛起红晕,甚是可爱。

“不记得了,没数过。”

“真的吗?说说你印象最深的那个吧。” 她给我倒上酒。

我晃着酒杯思考了一会儿,说:“几年前了,有个不认识的女孩子给我写了封情书。我只看了信的称呼和末尾的落款,然后因为别的事就把信塞在书里面了,之后就忘了。”

“后来呢?”

“后来搬家的时候才发现的,那时候都过了一年两年了吧。我连她名字都不记得了。”

“嗯...... ”她品着酒,慢悠悠地说,“那女孩,你会不会觉得对不起她呢?”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意外,我说:“有一点点吧,不过没准她也只是写着玩玩而已。”

“但愿如此吧!”

“怎么?这么感同身受,你也写过?被拒绝了?”

“谁还没有干过那种蠢事啊?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哎,不说了,喝酒吧!”她又继续倒酒,也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眼底的情绪很复杂。

“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好,一定后悔死!”我试图安慰她,虽然看起来她似乎并不需要。

“哼,” 她苦笑着,“要是他知道我这么没出息,一定会庆幸当初没给我回信的。”

“没出息?怎么说呢?” 她显得很放浪的样子,但看得出来她的气质并不一般。

“能做的事没有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落入虎穴,”她自顾自地喝了一杯,“华人出门在外,不应该相互扶持相互怜惜的吗?怎么会有人那么对待自己的同胞?”

“一致对外和窝里斗从来都不是相互排斥的。”我说。

“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握着杯子的手指用力挤压着,指尖开始泛白。

我拉开她的手,说:“别对杯子发脾气。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说实在的,外面的华人这么多,谁又真的会仅仅因为‘同胞’就格外珍惜对方呢?”

她抬眼看我,目光冷咧,好像我说错了什么。

我又补充道:“说到底,一切总还是得回到个人的情感上。”

瓶子里的酒空了。她拿眼瞟了一下坐在不远处的我的朋友,问:“你和他赌了什么?”

“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他向这边看了好几次,刚才你们不是坐在一起的?”

我被当场戳穿,有些窘迫,只好坦白从宽:“我若是搞定你,他就给我当一个月的助手。”

她仰头笑起来:“这么廉价呀!搞定是什么意思?”

“做我女朋友。”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出这句话。

她愣了一下,说:“就今天一个晚上怎么样?然后我们各走各的路。”

我没有料到她要的分手会这么快。跟朋友下赌注的时候,我既担心能不能“搞定”她,又担心之后又怎样跟她和平分手而不给她造成太大伤害呢。可是聊到现在,反倒是我更舍不得跟她分手了。

“为什么只能这一晚?”我问。

“因为......”她转过脸,看向别处说:“我并不喜欢你呀!”

她又转过脸来,说:“准确地说,只用一秒钟,你就可以回去要求他兑现赌约了。”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亲爱的,愿你幸福!”然后在我唇边留下一个吻,深情的真切的吻。

我有些稀里糊涂,她是在开玩笑吗?还是真心的? 我想把她拥入怀里。

可是下一秒,她站起身,把酒瓶和信用卡一起给老板,说:“祝您生意兴隆。晚安!”

又对我说:“忘了我,晚安!”

我追出了门外,问她去哪里。

她说:“回家呀!”

“那我送你吧。”

“为什么要送我呢?游戏已经结束了呀。”

“可是我对你才刚刚开始。不能再给我几分钟吗?”

她说:“你随便咯!这里到我家也不过十分钟的路。”说着,一扭头往前迈开了脚步。

我在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让她改变决定,可她接起了电话。

“喂,佳琳……”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

佳琳,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不准确地说,是在哪里看过。记忆乘了时光机向后倒退,退到六年前,退到八年前,我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样的一双眼睛,那张脸,又是在哪里见过那个名字:陈佳琳。

她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向马路上招手叫出租车。我跟着她上了出租车,她看了我一眼没有反应,或者说看了但没有真的看见我。

“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听着电话,哽咽着说:“快别这么说,弄成这个样子,我很抱歉。”两行清泪挂下来,她咬着嘴唇,手握成拳头敲着自己的腿。

“我记下了,我会帮你办的。如果可能,我会帮你争取减刑。就算叔叔阿姨会怨你,他们也一定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

“什么都别做,等我过来,我马上就到了。”

她放下电话,趴到前座靠背中间焦急地看着前方的路。

车子很快到了,那里停着几辆警车,周围围了一群人。两位警察拉着一个手戴镣铐满脸是伤的女人出来,另外几位警察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尸体往救护车走去。

她向警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便进了安全线。我在那证件上隐约看到了“外交”两个字。

她先拉开白布,看了一眼那个尸体,不知道那尸体有多惨不忍睹,她捂住了嘴。然后走向那个戴镣铐的女人,和她拥抱,又说了几句话,目送她被带进警车。

警方离开后,人群散去,她向我的方向走过来。

她双眼通红,满脸愁容,望着我说:“还有半个晚上,你还是我的男友吗?”

“当然,多久都是。” 我说。

她好像并不在意我说的后半句,只将紧绷的身体软烂地靠在我身上,说:“酒喝多了,好累啊!”

我怔了一下,轻轻抱住她,问:“你还好吗?”

她在我肩上摇头,把脸转过来对着我,双臂绕到我的脖子上,撒娇似的哭着说:“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每次处理这样的事,我都要假装坚强,故作镇定地按程序办事。我也紧张,我也害怕,我也难过,可是我不可以哭,因为我要保护他们。可是,我又不是什么大英雄!”

她的一只手用力拽着我的领子,像要把它揉碎似的。我想她说的大概是领事保护,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好几年的好朋友了,她嫁给了这里的一个华人。我早知道她丈夫对她施暴,却劝她为了孩子再给丈夫最后一次机会。若不是我,她也不至于被逼到如此地步,我真是该死!”她埋着头,闷声闷气地说。

我问她:“你需要我说些什么吗?”

她双手放到我的腰间,长长舒了口气说:“送我回家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我们上了出租车,像真的男女朋友那样,她依偎在我身边,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她不说话,我问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听你的心跳声。”

“怎么样?”

“好快!这样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吧?”她调皮道。

“那样有什么问题吗?”

然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车在一个巷子口停下,我们下了车。她似乎很可惜地叹道:“哎,运气不好,玩个游戏也玩不尽兴,还让你见了那样的场面,抱歉了。”

我舍不得与她告别,问道;“必须忘了你吗?我们不能再见面吗?”

“我说过,不喜欢你呀!”

“你撒谎!”

“哈!说得你有多了解我似的,你才认识我几个小时啊?不过是孤单了,借你的肩膀逢场作戏罢了,傻子!”她的目光变得冷若冰霜,如刀般一下一下刻着我的心脏。她那笑容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嘴角却僵硬地下垂着。

“若真不喜欢我,你证明给我看!”我吻住她,我的热烈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酒精的作用已经褪去,那热烈不是因为酒精,而是来自我心底的狂风骤雨。

而她,一开始挣扎,后来身体放松下来,双臂缠绕着我的肩膀与我扭在了一起。趁我不注意,她一把推开我,说:“到此为止。你也只是因为游戏开始的,何必如此纠缠不休?!”

我说:“佳琳,陈佳琳,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么能说结束就结束?!“

她抬起头,蹙着眉,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次换作我给你写情书,”我继续说,“我是张浩洋。”

“不可能!你要是张浩洋,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你好好看看我!”

她双手捧着我的脸,左右打量,“真的是你!”她脸上露出笑容。她抱着我,蹦跳着腿,说:“张浩洋,真的是你!”

她很快又皱起了眉:“那你现在是什么签证?”

“我......一直都是德国国籍。”

“哈!”她又那样自嘲而无奈地笑道,“那我们连游戏也玩不成了。”

“因为你是外交官吗?我不怕,我是个医生,没有政治污点,我甚至可以做白求恩。”这些话没有经过脑子,直接从心里蹦了出来,一点余地都没有留给我自己。

她“噗嗤”一笑,踮起脚尖亲吻我的唇,和在酒吧里同一个位置。她捧着我的脸说:“你是那个牡丹花公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似曾相识。你讲那封情书的时候,我多么希望你就是张浩洋,又多么害怕你就是他,没想到你真的是他!”

“为什么害怕?”

“你本因游戏而来,我怎知你是不是个花花公子?”

“我百口莫辩,不过因戏成真也未尝不可呀。你若只是那金凤凰,我也已经对你念念不忘了,何况你是陈佳琳,这次我可不想再错过你!”

“我这么软弱没出息,人前表现得坚强理智,背后却哭哭啼啼,还随便与不认识的男人暧昧不清。”

她低着头自我批评的样子在我看来如此可爱。我说:“难道那不是因为那个人是我吗?不过,我倒喜欢这样真实的你。在我这里,你不用完美,是你就好。”

我从高一去中国读到了大三。高三那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

我们在打篮球,那女孩从旁边的小道上经过。她不是正常走,而是按照某种规律挑着石板跳着过去,像个小兔子那样。她就一个人,那样自娱自乐,还那么专注,我不禁看得出了神,同学却说:“这么大个人,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我们的篮球跑出场地,从她面前滚过,她跑去为我们捡球,却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扶她起来。惊鸿一瞥之间,我爱上了她的眼睛,当然,还有那张脸,以及耳后的那颗小小的痣。

我满校园找,到毕业也没找到她,便只好将有关她的记忆封存,告诉自己那天出了幻觉。

大三那年,我收到的那封情书里,那个女孩称呼我为:亲爱的张浩洋哥哥。信里的第一句话是:“我们只见过一面,你大概不记得我了。”落款是:爱你的陈佳琳。

“你为什么没在信里写我们怎么见面的?那样,我们就不会浪费这么多年了。”

“忘了,当时写,也许是为了忘记也说不定。不过幸好我没有忘记你。”

“幸好我们又相遇了。”

“跟外交官结婚,路途艰辛,你不怕?”

“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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