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决不再任性》二
(别南京漂长江，经南通达如皋)
转眼就到了该离开叔家的那一天，本来说是晚上的船票，下午两点左右那个叫王东阳的青年就到家里告别，说下午三点半船就开。
此时就我叔和二爷爷在家，婶还没下班。
叔告诉了我到厂子之后应注意的事项。 “上班的时间到了，我就不过去了，让小王帮你拿下行李，别忘了带上你婶子给你买的那两件衣服。让你爷爷送你吧，以便让他出去走走锻炼一下”
二爷爷送我到码头，他很悲情的提起了从前我二叔生前是多么优秀的一个青年，却又英年早逝，如果他活着的话，该会是……
还说了一些反对我去那么远工作，却又无奈的话，
后来他伤心的泣不成声的说:“你虽不是我的亲孙女，却胜似我的孙子们！他们毕竟没在我们身边长大。
孩子，你有所不知，你叔就是为了报答你父母替他对我们的照顾，才为你找工作的。没想到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咱爷俩这一别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看我这个样子……”
本很不情愿去那个地方的我，一看二爷爷这个状态，心里也不由得难过起来。
却以一个“深明大义者”的心情安慰他说:“爷爷，你别乱想，我这是去工作，不就是远点吗？我叔他们其实也挺不错的，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 他流泪的原因并不是全因为我工作的地方远。
我站在那里和二爷爷不停挥手告别的那一刻，看着他慢慢移动的驼背的身影我流出了酸酸的泪水——内容是如此的复杂。
忘记了我是怎样上的船，只记得那是个有三四层的楼船。
和着一大批咦哩哇啦的南方男女青年，以沉茫的心情，看着那批年轻人快乐的站在船尾，手扶栏杆，对着被轮船冲击而成的雪浪。 伴着他们无比兴奋发出的感慨声，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当行船过了南京桥下时，那些风华正茂，义气风发的年轻人的心情，更加充分的得到了展示:
“啊！别了南京，您这个美丽无比的大都市！”
“再见了我朝思暮想的长江大桥！什么时候再回到您的身边！”
“再见了！我的初恋！南京的温柔可爱的姑娘们！”
“啊！久别的家乡，我终于可以回到您的身旁了！……”
我在他们中间，犹如一只受伤的小狗，一声不吭。好多感慨都让他们给发泄取代。有两个女孩主动接近我问长问短。
不知不觉中，夜幕笼罩了整个江水两岸。岸边灯火微茫。船行声涛依然。
我躺在船舱内刚刚睡着，就被吵醒，“南通港到了！赶紧下船，快一点了，快！”
在此起彼伏的挑夫的号子声中，我随着他们急急忙忙，东转西拐，转来转去，迷迷瞪瞪终于走出了码头。但那如哭声的挑夫号子声，依然不绝于耳。
清晨，我们在一个辽阔的满是庄稼的旷野上下了车。
我仿佛踏入了异国他乡，气候，和自然中的鸟叫声都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心里却有一片孤城万仞山的感觉。
同时我发现，那么多的青年男女，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我有点担心的问，“他们那些人呢？怎么就我们三个？”
“她们都各自回家了，你没注意啊？”郭艳玲对我说。
“也难怪，她听不懂咱们说话。也不认识谁。”
那个男青年王东阳说，然后，又用普通话对我说，“因为，我们这些学员离开家有三个月多，都先回家了。还有，咱们的厂子是新建的，暂时还不能住进去。至少也得三两天吧。你临时就住在郭艳玲家吧。”
“我？”我当时也是真的难为情，给人家一面不识，“厂子里一个人住都没有吗？我真的不想麻烦别人。”
“有，那你就原意麻烦那些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起码你叔是我们的师傅对不对？不然，你去我家？”他玩皮的笑着说，然后又一本正经的说，
“开个玩笑，你只有去郭艳玲家，你也不用客气，以后我们都是同事，咱们来日方长。”
他和我说罢，然后就与郭边走边聊起了我一句也听不完整的方言。
但我大致听出，她们说的是这批学员的家都在农村，条件都很好，有三个是正在教学的民师，刚下学的学生。刚退伍的军人，起码家里有个吃国口粮的。
我随其后，他们偶尔也用普通话和我聊聊。
到了交叉路口，我接过了行李:“谢谢你累了你一路。”
王和我们握手告别，我勉强的伸出手，因为我是礼仪之乡人，从没有和男孩握手的习惯。
中午，便来到郭艳玲家，她的父母亲都四十八九岁，她的父亲载华叔是个大夫，她有两个妹妹，分别是郭艳春，郭艳芳。
载华婶对我很热情，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把脸水和脚水给我打好了，专门弄好吃的给我，问我最喜欢吃什么，并用生硬的普通话对我说:“你离父母远，以后，我这里就是你的家。别客气，听见了吗，你大艳玲三岁，凡事多担着点，她的脾气不好让我惯的。”
不知为什么，郭婶话一落地我的泪水便夺眶而出，自己仿佛是个无家可归的落难者，处处都要让别人施舍才能活着。我是真的不愿意拖累她家。
大概有一个星期后吧，厂子里就可以吃住了。这并不耽误郭艳玲父母亲对我的关心和付出，觉得夏季里天热，就做了两件短衣服和两个群子给我。
因为是新建企业，连厂房都是新建的，还时常断电。
最让我感到为难的是厂子里人多的时候，她们的讲话，就像房顶上的鸽子，咕噜咕噜很难让我听懂。
由南京去的李工.于厂长，陈叶凤，他们都听不懂，就连二十七八岁的高干子弟沈卫东也说如皋的方言是鸟语。
为了便以沟通，于厂长建议并强调说，厂里的所有职工一律要讲普通话。这样我就舒服多了。
基本工资只有二十八元，每月除了火食费，就所剩无几。
虽然语言不通，但没有几个月，我就交了好多个志同道合的女友。
最让我为难的是，她们常常强拉硬拽的让去她们家吃饭，郭艳玲家就更不用说了。尤其是到了节假日。
尤其是那个小艳芳，常常用她的诚恳的泪水，寸步不离的逼着你，直到你答应她，扯着她的手往她们家走去时，她才破涕为笑，笑的是如此的天真烂漫！一直不住声的给你扯东扯西的聊哦。
记得，那天是六月二十三，厂长未婚妻刘云，让去她家吃饭，说是她家请客人吃饭，二话不说，扯住我连推带扯非去不可，经过镇公销店门口时，我强去随便买了点点心，就花去了我三分之二的积蓄。
本来还有几个女孩想请，听刘云说我不买东西不进她家门，她们就从家里往厂子里带吃的给我。记得端午节那天，她们拿的粽子鸡鸭蛋，吃不完都发了霉。
虽是远在异地，陌路相逢，她们的这种热情常常让我感动的热泪盈眶。在她们身上让感受到胜似亲人的温暖。收到了从没有过的感动！
在一次全体员工会议中，郭艳玲在领导发言完之后，她举手站起来:笑容可掬的说道:
“各位领导及全体员工，借此机会，我特意说一下最近几天让我非常感动的一件事，那就是大家对这位仙(山）东姑娘的关爱，尤其是那几个女员工，在没有任何人督促的情况下，大家不约而同的帮助一个陌路相逢的外乡人，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我们如皋人们的善良好客。”群员之间，交头接耳，都夸她美丽动人，说话有水平。
当时我真的想真诚的给她们鞠个躬说声:
“谢谢你们，是您给了我亲人一样的关爱！但愿你们从此别在对我这样，我真的承受不了！”可因我生性太内向，特拘场，是决对没勇气说出口的。
紧接着，郭艳玲又说:“因为，她来自礼仪之邦，言语举止十分拘谨，所以，我代表她向你们说声谢谢！这话本来是领导该说的。因为我和王东阳是这位山东姑娘的叔叔的徒弟！”
郭艳玲说着，把目光投向了王东阳。他个头虽然不是很高，但面像特稳重聪慧。
这时，王站起来从容淡定的笑道:“各位领导及师傅们这个姑娘确实是我两个人的师傅的侄女儿，她几个月前从山东乘火车到了南京她叔家，恰逢咱们这批学员返乡，就随我们来到这里，这也算是她与咱们的缘分吧。
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没等我请求大家多关照，你们善良好客的姐妹们已经不约而同的做到了，我代表我师傅及这个山东姑娘由衷的向你们深表感谢！”不足一百个职工的会场响起一片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