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上海》(二)随笔
老程原先的老婆比他小五岁。她长得如何,老程没有对我说,我一概不知。老程自己是公务员,在经管委工作。他老婆是医生。他们结婚后,不久就有了儿子。
也许是老程家的家境殷实,或者,他们生活在上海,眼界比较开阔。还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他们就计划移民。
“我老婆先移居去了加拿大。我们的设想,是等她在加拿大稳定后,我和儿子再先后移民。”老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烟缕瞬间从他的鼻孔腾出,上升到他的头顶,弥漫开来。
“她出去几年出了事?”我虽然之前听老程说过她老婆的事,但那时他说得并不具体,我忍不住问。
“没过两年!她在加拿大就有了别的男人。那个男的是华侨。”老程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一脸的平静。他甚至说,“这也不能全部怪她。她那时年轻,外面的诱惑又太大——”
老程在现在,或者很久以来,就已经对他老婆的变心,抱了很宽容的态度。而他所谓的诱惑,自然是华侨施于他老婆的是爱或者非爱的一些手段。但总之,最后的结果,是那个华侨夺走了老程的女人。
我能想像老程当时的巨大的苦痛。因为原本,他们都有文化,都有体面的工作,甚至有无数歆羡他们的亲人和朋友的目光。然而,转瞬间,老程的婚姻却面临无法挽回的困境。他把妻子送去海外,却等于把她拱手送人。原本美好的生活设想化为泡影。这是怎样的悲哀啊。
“没办法!我只得和她协商离婚。”老程苦涩地笑了一笑。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另找一个女人?你那时多年轻啊!”我不解地问。因为凭老程公务员的身份,且在大上海,找个年轻的女人是轻而易举的事。即使他原来的老婆有十二分的姿色,重新找一个漂亮的,也不是不可能。
“我老婆有个闺蜜。我和老婆离婚后,每个星期,她的闺蜜就会来陪我一次。你懂的。”老程诡秘地一笑,“她也是医生,家里条件也好。”
我当然懂,也就不必继续追根究底。
“因为我和那女人有了这一层,所以我想想也就算了。”老程好像得到了某种补偿,略带满足地说。他所谓的算了,就是说他不再找女人结婚。
然而我想,这种露水夫妻,终没有作为正式夫妻的便宜和持久吧。但他俩似乎的确一如既往地爱着,或者说各取所需。直到老程退休,离开上海,来到S城。
“我儿子后来找了女朋友,是你们S城的。他们后来在S城买房、结婚。我那时已经从经管委退休,就一起来了。”老程已经重新点起一支烟,他的烟瘾很大,“我临走向她解释:我们的事就到此为止罢。再发展下去,迟早要被你的老公知道…”
我觉得老程最后与那女人分手的话未免太牵强,甚至于有些无情。但总是,人老色衰,即使俩人还在耳鬓厮磨,也毫无意趣了吧。
至于老程儿子不惜放弃上海的户籍和房产,为着女人的缘故,下到在他们看来也许是乡下的S城,大约也是谨防老程的前车之鉴吧。因为如果老程的儿子住在上海,而他女人只在S城工作,不又作了长久的异地分居。会不会也像老程一样,将女人拱手送人呢?
我和老程在售房处的门口,两个人在不自觉间站了很久。而很快,棋赛又要开始了。我和老程一起重回了赛场。
只是,对于老程,在棋上,即使出现最大的败招,相对于他苦痛的婚姻,都是无足轻重的。我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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