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点的故事

四、杀猪

那年的年前，我们青年点的女点长带领女生都回家了。女生们这一走，我们点养的一头猪大清早饿得跳圈又跑了。我们点的几个男生经过了几次“围剿”头上顶着“包”终于把猪擒了回来。

头上的“包”是最后一次围剿的时候，几个人同时扑向猪，猪是按倒了，人头“砰”的撞上了，所以头上顶“包”把猪抓回了青年点。

我们生产队有的社员亲眼目睹了我们“围剿”猪的全过程，把他们笑的前仰后合地，有一位社员说：“我们以为你们抓野猪呢？你看你们养的这头猪都窝了一年多了，活称多说能有80斤。”另一位社员又建议说：“眼看就要过年了，杀了算了，你们这头“窝年猪”也长不大了，再说，真跑进林子里，真成野猪了你们连毛也捞不着了。”

这头猪是生产队母猪下的崽子，队里把猪崽给我们时，我们都比较稀罕养的也比较精心，但是后来我们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那里顾得上猪噢。这头猪就饥一顿饱一顿了，养了一年多的猪所以社员们叫“窝年猪”。于是在社员的建议下我们决定杀猪。

中午，猪杀好了，猪头割下 、下水去掉，帮我们杀猪的社员又给灌了几根血肠，再把猪分成两半，一小半留给女生，另一大半剔除排骨，分割成块肉，在炉灶点着了火，加上了“柈子”在灶上大锅里开始煮肉。我们又向社员家借来了两个泥火盆以及两个小铁锅。又要了些酸菜和蒜头。肉煮好了，把肉切成了肉片，把大锅里的排骨和肉汤盛到两个小铁锅里，放些进酸菜，再把铁锅放在火盆上。我们也分别坐在火锅旁，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碗里面放着蒜酱。肉蘸着蒜酱我们就狼吞虎咽般吃了起来。那肉可真香呀，现在想起来还回味无穷呢。

第二天女生没有回来，可能是想过了年再回来吧？我们男生一走进厨房，那猪肉的香味就缭绕着，再看着那给女生留的猪肉，把男生谗的哈喇子都能流出三尺。这头猪主要是我们点女生饲养的，给点里的女生留一半猪肉是理所当然的，男生是心知肚明。

可是那猪肉的香味，实在难以抑制住男生肚子里的馋虫，男生们绞尽脑汁地想吃掉给女生留的肉的坏主意，最后终于厚颜地找出了吃掉肉的理由是：女生吃的少，而且男生比女生人数多，所以我们男生就替你们女生吃点。

主意已定，就把给女生留的那一小半又切了一半，就着昨天剩在大锅的肉汤就给煮上了。一头猪活称才80来斤，留了一个猪头，再去猪下水，昨天又吃了一大半，给女同学留的是一小半，连骨头带肉多说能有20来斤，这20斤又切了一半，才10斤的骨肉，那里够这几个半大小伙子吃的呀，反正也吃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股脑把给女生留的猪肉都下锅给煮了，男生们一面煮肉，一面“祈祷”着：亲爱的女同学们不是我们不给你们留，是我们太谗了…….。

肉吃了馋也解了，我们这些男生是记吃不记打呀，我们青年点可是“女管严”的青年点。男生就忘了因为男生不牵驴推磨，女生让我们男生实实惠惠地吃了几顿煮苞米粒子。反正也要过年了，男生们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鞋底子抹油——溜了，回家过年去了。

人家都有个家，可是我没有家呀，我父亲是走资派，全家下放，走“五七道路”。现在还不知道把我家给下放到那个地方呢？地址都不知道哪有家呀，我只能在点里过年。

大年初一我们女点长带着点里的女生回来了，吓的我赶紧跑了，躲到了社员家，中午女点长喊我回点吃饭，我想，我老躲着也不是一回事呀，只好悻悻回点吃饭，刚推开青年点门，一股肉香又扑面而来，原来女生把猪头给煮了，吃饭的时候我哪里好意思再吃肉呀，单捧饭碗低着头光吃饭，女点长也看出来了了，随手给我夹快猪耳朵肉放在碗里说了声：“吃吧”，我赶紧说：“吃过了  吃过了”，“是呀，一头猪都吃了，就给我们留下个猪头，你们也好意思。女点长接话说道。“是呀，你们这帮男生良心都被狗吃了……”女生七嘴八舌数落着我，我也自感内疚，捧着碗傻呵呵地强打着笑脸。“吃饭吧，咱们不跟男生一般见识”女点长又发话了。我硬着头皮把饭吃完了。

下午二点来钟，女点长又喊我回来，让我趁着天没有黑，劈些柈子做烧柴，这是我的强项，我拎起斧头在屋外劈柴。女生们有说有笑地在屋内，有的打扫卫生、有的和着面、有的剁着馅子。原来她们没有把整个猪头都给煮了，而是把猪头有肉的地方割下来剁成肉馅，准备包饺子，剩下的猪头煮成肉汤放些酸菜。阵阵肉香伴随着欢歌笑语从屋内飘来，似乎有了在家过年的感觉。

什么都准备好了，室内也收拾地干净利落，饺子馅里放了味精和佐料我闻着都香，女生们又开始忙乎起来了，有揉面的，有擀饺子皮的 女点长也没有让我闲着，让我往盖帘上摆饺子，女生手真巧呀，包的饺子褶子分布都很均匀好像是一把打开的折叠的小扇子，好看极了，饺子包好了，我满满地摆了一整盖帘子。

饺子包完了，女点长却不让下饺子，这我可不干了，一个劲嚷嚷：“饺子都包好了，为什么不下饺子吃呢？”女点长说：你在家过年时候，过了三十后是晚上吃饺子还是早上饺子？我说：“早上吃”，女点长说：“那就对了，早上吃饺子那是为了喜庆”，接着她又说:“你在咱们点年龄最小，我们知道你家都下乡了，你不能回家过年，明天早上下饺子吃，就是我们这些当姐姐的，为了让你有个在家过年的感觉”经女点长这么一说，我感动地差点哭出声来。女生们见这样的窘态，都大笑起来，笑后七嘴八舌地嘲弄着我。“大小伙子，今晚不吃饺子还能哭，真有出息……”我赶紧遮羞地说“谁说我哭了，我这是刚才捡饺子的时候，手上有面揉到眼睛里去了”我此话一出，又引出女生一阵大笑。同学们在笑笑闹闹中，吃的是猪头肉汤下酸菜就着大米饭，吃的可来劲了。其实我点的女生，就比我大一岁。和这些姐姐在一起过年，比在家过年都开心。

清晨我被女生的惊呼声给惊醒了，我慌忙佩上衣服走进厨房一看，我的天呀，我们昨天包的饺子稀稀落落洒落一地，昨天我摆好的一整盖帘子放在厨房的柜子上的饺子，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了。原来我们昨晚包的饺子一夜之间被耗子给端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也被耗子爬过，根本不能食用。看到这样的场景，女生们黯然泪下，有的还哭出声来。

此时此刻我见到点的女生们这抽泣的场面，不由得对这些姐姐们非常感动，尊敬之意油然而生。我青年点这几个女生，在我们男生像猪八戒吃西瓜似的，谗的把猪肉吃的差不多了，没有给她们留的时候，她们没有感到委屈而哭，只不过是淡淡地埋怨几句。可是当她们为了一个男生没有回家过年，为了给他补充一个早上吃饺子这样过年氛围却被耗子给破坏了，她们竟然哭了。在我看来在她们那莹莹泪花中释放出她们的爱心、她们的伟大，她们厚德载物、温柔体贴、纯洁善良。她们不仅是我在青年点里的姐姐，更是我心中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