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像喜欢春天的熊
小枫第一次见到小夏是在一个难得的休息日,医院有了难题,连带着他们这些实习医生也不好过,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日,小枫就去了医院附近的公园散步。然后就在那里看到正在写生的小夏。
那天阳光微醺,清风阵阵,望着沉浸于自己世界的小夏,小枫感觉一切都被按了暂停键,只有心脏在扑通扑通剧烈跳动,心脏跳得太快,忍不住开出了一朵花,小枫呆住了。
也不知是不是小枫磁场太强,一直专注画画的小夏突然转过头,看到他,露出了甜甜的笑。
空气中突然弥漫了一股清香,从未恋爱过的小枫觉得那是爱情的芳香。
小枫嘿嘿傻笑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是不说什么他会更紧张。
“我就是想看看你画的画,”小枫挠挠头,“你喜欢哪个画家啊?”说完又在心里暗暗鄙视这老套的搭讪。
小夏看着小枫的样子,又笑了笑,她很少跟人接触,这种傻傻的男生更是第一次见,小夏觉得有趣,便直接把画板转到了小枫的方向。是景物画,暖暖的色调,异常温柔。
小枫彻底沦陷了。
这一次短暂的接触后,小枫知道了小夏的名字,知道了她是美院的学生,也知道了她会每周来这里画画。
常年浸于医学书的小枫第一次找来艺术类的书,一本本地看。向来只对血液感兴趣的小枫,第一次真正接触绘画,第一次认真看那些名作——虽然还是看不懂。
小夏每周画画时都会看到小枫,小枫会跟她聊莫奈、达利和毕加索,虽然小夏只喜欢梵高,但也会认真听小枫从书里记下的句子。
有时候小枫也会迟到,有时候也会匆匆离开,小枫说城市里有了怪病,他们血液科忙得手忙脚乱。小夏不经意地问起,小枫说这段时间每隔几天就会有人因晕倒被送至医院,检查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贫血,但奇怪的是这些患者都说自己一直身强体健,从未有过贫血症状。
没有病毒,没有细菌,没有病因,病情却在蔓延。小枫说他们结果实习医生都忍不住猜是不是有吸血鬼出没了,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
夏天走了,秋天来了,小夏虽叫小夏,却喜欢秋天,她喜欢秋天的落叶,喜欢秋天的草地,喜欢秋天的寂寥却不萧瑟。
怪病让医院很是头痛,血液科已进如应急状态,小枫和小夏的每周公园之约不得不取消,但小枫让小夏每次画完画都要去医院外面等他,小枫会找个借口溜出来见小夏。每次见面时小枫都要给小夏带一罐饮料,小枫说饮料是他们科室的几个医生特制的,补血,小夏太瘦了,秋天到了人显得更加苍白娇弱,小枫想照顾好小夏。
又几个月,已经到了下雪的季节,血液科的应急戒备基本解除了,倒不是怪病消失了,只是这些病患基本都是过几天就恢复正常,也没有后遗症,虽然病因还没找到,但这个结果也让医生放松了警惕。
小枫和小夏又开始经常见面,天气太冷,小夏不在室外写生了,但小枫总有办法找到她,然后拉她出去。小枫说,多活动活动对身体好。
有一次小枫来找小夏,手里拿着还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小枫知道小夏喜欢冬天吃烤红薯。小夏一边笑眯眯地吃着烤红薯说,冬天是最能感受温度的季节,一点点的热度就能让人全身都温暖。
小枫站住了脚,定定地看着小夏,然后轻声说,我喜欢你,就像喜欢春天草地里打滚的熊。小枫知道小夏喜欢村上,更喜欢村上的这个比喻。
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小夏常说小枫是第一个让她觉得温暖的人,也是第一次让她感觉到身为人的幸福的人。每次听到这句话,小枫总会说自己会努力让小夏更幸福,两个人快快乐乐地一辈子在一起,而小夏听完总会笑弯了眉眼,却什么都不说。
小枫生日那天,小夏第一次邀请他去自己家,说要给小枫亲手做饭。小枫觉得这是从小到大最幸福的生日。结果,进小夏家时被满室的画吓住了,小枫知道小夏喜欢画画,却没想到她这么能画。
大多是油画,各种风格的都有,其中最多的是明艳、热烈的冷色调,像梵高的《星月夜》,小枫一直以为小夏喜欢温暖的画,却没想到她最擅长的是旋涡式笔触。角落里还有好几张盖着白布的画,不知道是什么。小夏解释说那些是画坏了的不要了,然后去厨房做饭,还不许小枫进去。
小枫有些无聊,看了看小夏以前画的画,然后实现又被盖着白布的那几幅吸引。终于没忍住,还是打开了白布。
画里是他们初识的公园,只是画里有很多人,小小的、用色是很浅的红色,只是那些小人的虽认不出是谁,但总有莫名的熟悉感,却又说不清这种熟悉感是从哪儿来。更要命的是,这些画散发着一股味道,虽然很淡,但职业敏感度告诉他这是血腥气。
厨房传来动静,小夏可能要出来了,小枫连忙盖好白布回到了客厅。
那天小枫吃着小夏做的长寿面,却总有一种不适,看着乐呵呵的小夏,心里又有一种不安隐隐作祟。
小枫想冷静几天好好理理思绪,他想弄清楚这种不安究竟来自哪里。结果没想到工作上出了意外,同期实习生阿川用了点办法拿到了原本定为小枫的优秀实习生的名额,有了这个名额,留在这家医院基本不成问题。而这个实习生,是小枫的下铺,也是他最好的兄弟。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小枫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忽然很想念小夏弯弯的眉眼。
小枫终是去找了小夏,听完整件事的小夏依然那么温柔,只是小夏问他,既然这么生气为什么不报复呢?小枫告诉小夏很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毕竟还要考虑很多问题,小夏耸耸肩,笑着说人真奇怪,明明生气明明讨厌,却还想着面子上过得去还想着要做好人。小枫却不敢说话了。
几天后,正在值班的小枫看到急诊的几个医生正推着推车跑了过来,推车上躺着的是啊川,小枫慌了。
急诊的医生告诉小枫,阿川是急性失血,虽然已经输血抢救了,但好像没什么用,再这样下去阿川可能会因失血过多死亡。说完,几个医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又一个突然失血的,但为何这次会直接危及生命?
阿川已经陷入昏迷,小枫看着面色惨白的阿川,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幅总是苍白的面孔。小枫觉得自己是疯了。
不知为什么,小枫总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跑去小夏的房间,也记不得看到画板上阿川鲜红的面孔时的震惊,更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喊出“你这个恶魔,把阿川还给我!”的,只是小夏嗫喏着说“我只是想帮你报仇”的模样总是挥之不去。
小夏不知道阿川是小枫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做着当医生的梦,小夏更不知道即便阿川做了这样的事,小枫也不怪他,他知道阿川家里的状况。
那天小枫在阿川的病床前照顾了整整一夜,虽然还在输血,但导师告诉小枫阿川可能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
第二天夕阳西下之际,守在阿川病床前的小枫突然注意到窗外的天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天空、这样的晚霞,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热烈、艳丽的红色,像谁的血。小枫忽然慌了,却终究没有离开病房。
几天后,阿川冰愈出院。医院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已被宣判死刑的阿川是如何“死而复生”的,但小枫知道。
那个晚霞后的第二天,小枫收到了小夏的来信。小夏说欺骗你,很对不起,伤害到你,很对不起,小夏说如果让阿川好起来是你的心愿,那她一定会让愿望实现,小夏还说你要找一个好女孩要幸福的在一起,小夏唯独没说的是我还爱你。
看完信的小枫什么都没说,只是发现自己有了迎风流泪的毛病。
几年后的冬天,小枫牵着女朋友的手买烤红薯,女朋友捧着冒着热气的红薯笑弯了眉眼说,冬天是最能感受温度的季节,一点点的热度就能让人全身都温暖。
而小枫觉得自己迎风流泪的毛病还是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