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平凡人生曲折路(286)
第三部
第六十六章
东奔西跑,林新成为儿求医
天悲地痛,小振帮无命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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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刚下过路上积雪太厚,来医院看病的人很少,林新成把架子车停在门诊部门口,从母亲手里接过儿子,抱着走进门诊部,林大娘从车上子下来,紧紧的跟在后边。
林新成依次看着门牌上写的字,找到了冯医生的诊室,并推门走了进去,林大娘也跟着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桌旁,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屋里也没有病人。他听到有人推门急走进屋里的脚步声,放下手中的报纸抬头观看,见林新成抱着一包得很严的小被子,后边跟着一个老太太,便开口问道:“小孩得风了?"
林新成吃惊道:“冯先生,你还沒有看就知道了?"
冯先生说:“我只看风科和妇科,你抱着个包得很严的小被子,不是给小孩看风还能是看妇科?"
林新成一想也是,便坐在桌子头上的凳子上说:“是小孩得风了,他才生下来四天。我娘说,你看风症看得好,我们就踏着雪来了。"
冯先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扒开小被子,让小孩的脸露出来,用手捏了捏小孩的嘴巴,摸了一下小孩的头,又仔细看了一下脸,哎了一声说:“晚了,晚了,你们来晚了,风已经老了,我看不了啦。"说过又坐在他的椅子上。
林新成犹如在头上浇了一盆冰水,立马冷遍全身,冷进了五脏六腑,冷进了骨髓里,嘴哆嗦着说:“冯先生,这孩子可是夜里才得的病呀,怎么可到老了呢?"
冯先生又叹了一口气说:“孩子,我看了一辈子这样的病,见的多了,老与不老,晚与不晚,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刚才我仔细摸摸,是为了更确定一下,省的误了诊。你的孩子是耽误了,咋天就应该有症候了,吃奶不如前天,鼻子也有点囊,还有点发烧,夜里又哭了两三大阵子。"
林新成说:“昨天我们没有在意,夜里倒是哭了两阵子,天明后又哭了一阵。以为他是饿了,喂奶他不吃,还以为他是闹夜。今天早上他又哭时,我娘看看,他嘴撮住张不开。我娘才怀疑是四六风。"
冯先生说:“风这种病来的快,发展的也快。刚开始哭的那次,来看能治好是沒有问题,现在嘴已经撮到这种劲,脖子也硬,风确实是老了。"
林大娘已经泪流滿面了,她趴的一下跪在了冯先生面前说:“冯先生,你只管下药吧,如果孩子死了我们不怨你,治好了我们会感激你一辈子。"
冯先生摆着手说:“那怎么行?眼看着孩子没有救了我还下药,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恶名吗?知道的说孩子是沒有治了硬赌一把,不知道的还不是说我把孩子治死了?老太太你快起来吧。"
林大娘并不站起来,继续说道:“冯先生,说起来,我儿媳妇是十里铺李秀才院的闺女,你也不是不知道李秀才院的人,这孩子要是死了,我们咋向秀才院的人交待呀?"
冯先生说:“那我也没有办法。我从年轻时起,就和秀才院的人有交情,我还是四秀才的干儿呢。"
林新成立马带着哭腔说:“冯先生,我爱人的爷爷就是四秀才,我岳父排行老二。"
冯先生说:“那这样说你是二弟长X的女婿了。他们弟兄六个。"
林新成说:“就是就是,按这样说,我应该喊你干伯父了。干伯父,看在你们老一辈人的交情上,你就给孩子下药吧。"
冯先生又摆着手说:“别说是我干侄女的儿子,就是我亲闺女的孩子得了风老到这种程度,我也不会下药坏我的名声,我是一个老坏分子,枪子下捡回的命,宁愿別人骂我没医德,也不愿再为草菅人命添条罪。你们走吧。"
林新成放声哭着求道:“干伯父,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一个活不拉拉的孩子死去吗?"
冯先生不耐烦了,生气的说道:“这怨谁呢?怨你们自己,接生时不讲卫生,得了风不马上来治,风老了病入膏肓了才来。这样的孩子我见多了。你们走吧,走吧,回家好好照顾着大人,别让大人再出个啥毛病。"
没有办法了,林大娘从地上站了起来,林新成又把儿子包严实,低声哭着先往外走,林大娘哭着跟在后边。
到了架子车旁,林新成等母亲在上边坐好后,把孩子交给她,仍用被子盖好,拉起架子车,一步一步的往外走。他的两条腿象灌了铅一样沉,每迈一步就要用很大的力气,觉得架子车也特别的重,犹如拉着千斤石。
车子轮压着积雪,发出难听的咕哇声,林新成的泪如泉涌,车子上的林大娘更是泣不成声。
小振帮,我的儿,你难道就真的要离开想你盼你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吗?为了生你,你爹替你妈干了多少活?为了生你,你妈妈吃了多少苦?你奶奶许了多少愿?
苍天哪,你对我为什么这样残酷无情?政治上,我受人打击,工作上,我受人刁难,生个孩子也这样不顺,第一个儿子被牛抵早产夭亡,这第二个儿子又得了四六风要离我而去。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但我从来没有过恶心作过恶事,我的父母,我的爷奶也都从来沒有作过恶呀。
这究竟是为什么?是我家的祖坟不好?可我们林家原来是一个祖坟呀?而现在全村都合在了一个公坟里。是我家的宅院不好?我家的宅院可是我们林家刚在这里落户时的前客厅呀。那就应该是我的命运不好了。我是五月初八生,八不就是扒吗,动动事就会扒呀。
林新成这个高中毕业生,一边吃力的拉着架子车往前走,一边胡思乱想。
才五天的小振帮,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
林新成家添了一个儿子,随着第三天的鞭炮声,全村人都知道了,不管是亲的或不亲的,一姓的或不一姓的,除了当天来送糖送鸡蛋的妇女外,第五天又都先后来了。林老爹老两口为人好,林新成小两口为人也好。特别是李桂荣,在为全队人做这么多年的衣服的同时,也义务的给一队的人做了不少衣服,出于对她的感谢,谁不卖二斤红糖拿上二十多个鸡蛋来道道喜呀。
她们来了以后,听说小孩得了四六风去周胡集卫生院看去了,心里都很不好受,劝了一番李桂荣后,大部分都走了,但也有七八个老太太留了下来,一是陪李桂荣说说话,二是想等等林新成母子回来,看看小孩病情怎样。
李桂荣的姑母李老太太又来了,她准备除了四六两天外,要天天来看一趟,既然把侄女看成了闺女嫁到自己眼前,別的事情帮不上忙,天天来看一趟还是能做到的。算命的先生还说过,以后他家还要沾她家很多光呢,现在正是加深亲情的时候。她来到就一直坐在侄女桂荣的床头,给侄女说一些宽心的话。
半晌的时候,李桂荣的娘家娘来到了,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穿一身崭新的黑蓝布棉衣,也象大多数农村老太太一样,上衣外罩大得到腿弯,脚脖子上扎着黑蓝带子,头顶着黑蓝色的毛巾,一双应姑娘时裹的小脚穿的是黑棉鞋。由于走了十几里的雪路,膝盖以下全湿了。她胳膊上挎了一个巴斗子,不用问里边装的是鸡蛋和红糖(不兴用竹篮子,忌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巴斗子严实),上面盖着几快小花布,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用红布做的小被子,看见院孑里和屋里的人象没有看见一样,一直只管往东屋走往里间走。这些老妇女都知道她是来捂鳖虎的,如果小孩没有得风去看病,看到她来也是不应该说话的,现在可不知道怎样对她说好了。还是屋里头一个老太太觉得应该对她说一下,便说道:“嫂子,别捂了,孩子有病去医院看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李桂荣的娘家娘听了大吃一惊,楞在了那里,问道:“是不是四六风?"
这个老太太说:“可能是吧。"
李桂荣的娘家娘脸色马上阴沉下来了,泪水跟着下来了,把东西交给那个老太太走进了里间,李桂荣听到母亲来了,早己忍不住哭了起来,李桂荣的姑姑从床头上站起来,与娘家嫂子打招呼,李桂荣的娘家娘也只嗯了一声,坐在了妹妹刚才坐的地方,拉住了闺女的手,虽然心里很难受泪流不止,但没有敢哭出声。她对桂荣的姑说:“妹妹,你说这是咋啦?生小芸时就没有一点事,生两个男孩咋净出打磨呢?(方言,出差错之意)
桂荣的姑说:“嫂子,先别不好受哩,新成和他娘去周胡集给孩子看去了,咱爹的那个干儿冯家泰又被叫到卫生院看病了,他不是专治四六风和妇科病吗?孩子不会有事。"
“好得吧。"李桂荣的娘说,“如果孩子没有事了,我回去给老天爷上十大荤的供。"
李桂荣的姑说:“嫂子,我也许了。咱闺女,咱女婿都是心底良善的人,老天爷能会不开眼吗?"
李桂荣的娘说:“就是呀,不都说好心有好报吗?我们这一辈老人也沒有作过啥恶事呀。"然后擦去眼泪对李桂荣说,“桂荣,别哭了,有你干伯父哩,孩子不会有事。"
在众人的劝说下,李桂荣也停住了哭声。几个人为了转移李桂荣的心思,又开始说一些其他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