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姑射山（39）决心
见到云生，灵儿用袖布在眼角抹去了泪痕，脸上表情由讶异到冷静，再到略有敌意。云生挠了一下头，想起来他们分别之时，灵儿并不知道自己后来在六道的遭遇，恐怕把自己已当做六道的人了。
云生顿了顿，看着灵儿一脸戒备的神情，在屋里找了个八仙凳，不请灵儿先坐，径直挪到自己屁股底下，大大咧咧的往那一坐，对灵儿说：“我从六道逃出来啦！”随即便向灵儿讲述了他们分开之后，六道如何逼他学武，他又是如何将计就计，寻找机会逃脱六道前来中州的，只不过隐去了六道密室暗道与采月的那一部分。
灵儿心中有事，倒也没仔细思索为什么天下闻名的六道偏偏要逼着云生这种小人物习武，他又有什么本事能从六道的手中逃到中州，只是追问道：“这么说，你不是六道的人？”
“哎哎哎，别诬赖好人啊，谁是六道的人！我师傅乃玄通真人，我是其座下的小弟子，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门派。”云生笑眯眯地，脸上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细的一线天，一脸真诚，让人不怀疑他。灵儿看着云生表情，说：“暂且信你。”
两人静了静，灵儿拿眼细细往云生面上看去，见云生也正看她，眼中透着丝丝关切，脸上一红，心中却有一个想法酝酿开来。
“云生，你……你可愿帮帮我？”灵儿目光殷殷，云生心中一动，生出了怜惜。初见时那个娇俏活泼的姑娘，今日竟这般楚楚可怜的祈求他的帮助。
云生道：“我可是个小人物，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你啊。”
灵儿心中自然知道云生所言非虚，可是如今她无依无靠，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在接触过的熟悉的人，无法控制的想抓住这根稻草，况且灵儿现在见人就想说自己的身世，云生还算值得信赖，姑且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想着，灵儿便将与江熙瑶说过的一番内容挑紧要的跟云生说了，见云生沉吟不语，心中略有些着急，凑近了些说：“我表姐是墨门江家，管着墨门的钱财，只要你肯出力，江家一定会重金酬谢你的！”
云生眨了眨眼，心道，江家父女这种小人，恐怕不是那么仗义的吧？他故意不正面回答，又追问道：“其实我刚才在楚家大门外看到你，想跟你说说话，才跟过来的。你去楚家做什么？”
灵儿愣了一下，见云生不答应她却又问东问西的，心中突然又是委屈又是恼怒，嚯的起身瞪视着云生道：“你到底帮不帮？！”
云生啼笑皆非，求人帮忙哪有这样凶的？眼前这女子，一张小脸气的通红，眼中却又流露出怕被拒绝的不安和泪光，看着灵儿，初见时心里的那一丝喜爱似乎又冒了出来，又酸又痒。他缓缓起身，伸出手去，轻轻的碰了碰灵儿有点颤抖的肩，轻声道：“我怎么会不帮你呢？便是这天下人全都不帮你，我都会帮你的。”
灵儿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低声叫道：“云生！”扑进了云生的怀中。此刻云生的手举在空中，刚想顺势抱住灵儿，忽的想起采月对自己威胁般的“嘱托”，心下一惊，直挺挺地举着手没抱。
待灵儿平静下来，她红着脸推开云生，小脸上似乎阴霾散去，竟然露出了娇丽的笑容，向着云生眨眨眼，她走到门口喊道：“小二！备一桌好酒好菜，利索点！”外头的店小二听到，回答一声得了，匆匆向厨房跑去。
不多时，酒菜备好，山中走兽林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云生看着忍不住咋舌，灵儿大小姐习气依旧，两个人吃饭这算是挥金如土了。
云生平日里哪怕是去富泰酒楼都只是点一些简单吃食，哪里有今天在客栈这般丰盛，一时间竟无从下手。灵儿倒不客气，自顾往碗里夹菜，怕是经过刚才那么一哭闹，想必早已饥肠辘辘。随意吃了几口，云生给灵儿和自己的酒杯斟满，与灵儿碰杯时想起了晏清平时言行，学着说道，“像灵儿这般能吃的姑娘，我倒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习武之人饿得快些？”
“不知一年不见，在哪里学得这么油嘴滑舌，嘴里的话没一句能入耳的。”灵儿说着推了他一下。灵儿的父亲虽然是朝廷命官，但因是武学世家的缘故，比起一般大家闺秀多了一分洒脱。
“刚才跟你说了，家父是朝廷的镇中大将军，负责戍守中州，掌管全州兵马大权，手握精兵十万，位高权重，本姑娘家学渊源一向敬贤礼士，你不用多谢，多吃菜喝酒就行。”灵儿装模作样的说着，云生却翻了个大白眼，“我初涉江湖，对朝廷之事更是一无所知，再说你父亲朝廷为官，应当有很多朋友或者派系之人，你怎么不去找这些有实权的大官？”
灵儿叹道：“朝堂之上，哪里有会情谊二字，家父虽然在军中颇有威望，也有不少忠心的下属，但兹事重大，据说大都督进谏也在御书房被轰了出来！他可是老百姓口中所说的天下第一大将军黄翎啊。”
灵儿一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一手用筷子拨弄着眼前盘子里那条清蒸桂花鱼，向云生说着朝廷的局势，“我爹是带兵打仗的，自然和那些文绉绉的大学士们相互不对付，此次事情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都怪那些大学士胡说八道，什么奇耻大辱，什么此乃千古未有之事，虽未造反之事，但有造反之心，引经据典的，就差骂皇帝昏庸了，弄得皇帝下不了台阶，一气之下就把我爹给押入天牢了。”
云生第一次听说原来朝廷上文武官原来相互是对峙的关系，追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好像你就在旁边似的。”
“这你别管，我自有办法。现在朝廷上大的派系分为三类：以顾大学士为首的老顽固文官；以潇洒英俊黄大都督为首的武官，我爹就是大都督的人；还有就是福王私底下笼络的文武官员咯，但具体哪一些官员是这个派系的并不清楚，他们行事都太隐秘。”灵儿慢悠悠地将朝廷内幕讲给云生听，看她侃侃而谈的模样，倒确实是知道的不少。云生给灵儿斟满酒水，示意她润润嗓子。
灵儿放下筷子一饮而尽，正色道，“我爹爹此次出事，似乎有些不对。”
云生见她郑重，也不由的肃容，洗耳恭听。
“出事后，我曾与爹爹的一位部下秘密见面，他们被禁锢在天南州，只能向我传递些必要的消息。天南州和霸州一向想剿灭六道，所以早有默契，对六道动向十分注意，而且我爹爹与霸州的将军曾私下议定，两方人马共同值守通往中州的几条小道，可是此次六道走马，爹爹根本未得到任何消息，霸州那位将军却上表朝廷称霸州值守的人马听从爹爹的命令去六道城附近寻找一个什么先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牌子，还拿出了一封秘密的手信为证。”
听到这里，云生略有些奇怪：“怎么霸州的官兵也是由你爹爹管的吗？”
灵儿续道：“我爹是先帝驾崩前封的镇中大将军，现在这位陛下登基后，朝中便有文官上奏圣上请求为我爹加封为定南侯爷，维护天南与霸州两州安定，据说当时，福王爷还向圣上一力举荐，称加封可以稳固军心培植圣上的势力。”
云生又要追问，灵儿向他投去安抚的眼神道：“福王爷为何要帮助黄大都督的人得到圣恩，我爹爹与木叔叔曾猜想，或许是为了向黄大都督示好，结盟的意思。但是这霸州的将军，因他一直未封侯，声名不如我爹爹，所以一直对我爹俯首帖耳十分听从，这次居然诬赖我爹爹随意调用霸州兵将去做什么私事，却是个大大的阴险小人！”说着，灵儿愤怒的往桌上狠狠一拍，酒杯被重力弹起，歪倒在桌上，浸湿了桌面。
云生沉吟了片刻，问道：“你爹爹既然是那个黄大都督手下，怎么不去找他求助？”
“黄大都督为爹爹说情遭圣上当众斥责，暂时没什么法子了。表姐是江湖人，对朝政不了解，再者，如今各大门派，你敢说没有朝中官员的势力？我那舅舅，曾想拉拢爹爹为他当上墨门门主撑腰，被拒绝后便断了来往，恐怕多说无益，并不会帮助爹爹。”
灵儿顿了顿，突然咬唇看向云生：“奉天票号的楚老板与我母亲是幼时的玩伴，待我……待我荷姐极好，还定下了娃娃亲，所以我来了中州便想找他帮帮忙。”
云生此时正思索灵儿的这番话，并没有注意到，提到娃娃亲时，灵儿脸上那有些异样的表情。
“那楚老板，可是不愿见你吗？”云生问道，却见灵儿面上流露出伤感与愤怒，心中已知答案。
过了片刻，云生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了一般道：“你究竟要我帮你做什么？”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