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无奈,叫百姓------关于莫言的《蛙》
莫言的《蛙》讲述的是中国实行计划生育初期的故事。“蛙”字,谐音“娃”,还谐音女娲的“娲”。莫言在书中说:“女娲造人,蛙是多子的象征,蛙是咱们高密东北乡的图腾,我们的泥塑、年画里,都有蛙崇拜的实例。”
这多生孩子,显然是根深蒂固在中国人的传统文化中的,就像旧时候女人裹小脚。其实女人裹小脚在清朝就已经是被国家禁止了的,但这根深蒂固的审美即使在政策的打压下仍然秘密地生长着,直到一代又一代的教育将其完全消灭。但与裹小脚不同,多生孩子其实并不能算是什么陋习,重男轻女是,但多生孩子却不一定是。然而同一件事情在不同的时代就会有不同的影响,在教育和物质资源匮乏的年代,人口数量猛增对人和自然都是严重的打击,因此控制人口的增长便成为了必须。
每当一个新政策下来之时,必然会产生百姓与政府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是一种自上而下的政策与自下而上的心态的矛盾。自上而下,是国家希望整体人民素质和质量提升,于是必须牺牲个人自由的理念;自下而上,是人民感受着一刀切的体制而遭受着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双方都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不管不顾其他人。就像作者的心情所描述的:“我想对周围的人诉说心中的愤慨,但人各有事,刚刚发生的事情犹如电光一闪,没留下任何痕迹。”人们很难跳出自己的思维用他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屁股决定脑袋,矛盾就发生了。
这种政府与百姓的矛盾凝聚在了姑姑身上,作为一名妇产科医生,姑姑同时又忠诚地为国家执行着计划生育的任务。一生、一死,她的手上,浸透了新生婴儿的羊水,也沾满了堕胎流产的鲜血。书中,她一直追逐着陈鼻一家,想要剁掉超生的陈鼻的孩子,想尽办法追捕陈鼻的妻子,最终却输给胎儿的早产。当她踏入孕妇躲避她的小船上时,却突然从一个追杀的身份变成了救命的身份,伸出了一双妇产科医生的双手,接生了这个她一直努力要剁掉的孩子。
而这种矛盾,其实是无奈的。因为思想和文化是很难被政策改变,只有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对每一代进行教育才能够达到。就如黑奴的废除,早在1808年时国际黑奴贸易便被禁止,1865年时美国就颁布了最终的正式废除黑奴的法案。但根深蒂固的黑奴思想并没有因为法律的禁止而瞬间消失,人们称废除黑奴之后的黑奴体系为 “Slavery in any other forms” (任何其他形式的奴隶制)。而真正的平等无歧视,只有通过一代又一代的教育,提高对自我的认知才能够真正实现。
有时候,政策也只能改变最表面的表象。《蛙》中讲述的李手的饭店便是这种表象的矛盾,这种矛盾是内部与外部的矛盾。究其根本,仍然是百姓的教育和思想的矛盾。饭店中西合璧,环境上先进开化吸引着作者和他的妻子,而店内却摆放着送子娘娘,仍然怀着一颗传统守旧的内核,认为子嗣少便是不孝,认为没有生儿子便是绝后。饭店用世界级先进的外表包裹着顽固不开化的内在,是一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无奈。
最后,用原文中的一段故事囊括这所有的矛盾与无奈,这是属于每一个生在这世上的百姓所无法逃脱的:“我想起了自己童年时,甚至在成年之后还玩过的恶作剧:将那种青色的或者绿色的虫子,用图钉或者棘刺,将它们的尾巴扎在地上或墙上,然后看它们挣扎,看他们想爬行逃命的意识与不听指挥的身体如何搏斗。当时我毫无怜悯之心,甚至感到愉快。与虫子相比,我是强大的,强大到虫子无法感知我的形貌。对虫子来说,我就是制造一切灾难的神秘力量。它甚至都感受不到我那只行凶作恶的手,它只能感受到那枚图钉,或者那根棘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