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晚上，何亮发来一条信息，问立夏怎么样，酒后是不是不舒服。如果不舒服，一定要买点儿管胃的冲剂，热热地喝下去。立夏回信说没事儿，不用惦记，心里却并不平静。这是继与叶君婷喝醉之后第二次大量喝酒，虽然不至于醉，却足以让她回想起许多前尘往事，心绪难平。
同屋的同事都回家了，只她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黑暗中。不开灯，是为了让别人以为这屋里没有人，不来打扰她，好让她能够真正静静地一个人独处。佟鑫现在在何处？他实现他的理想了吗？与爱人分手，他痛彻心扉了吗？一个人在外面闯荡，他有想念家乡，想念旧人吗？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他有想起曾经吗？
泪水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鼻塞突然使立夏的头晕了一下，全身紧跟着一阵发麻，随之生出了一层冷汗。她赶紧侧了身子躺着，鼻塞随着体位的改变一下子减轻了。抹了一把眼泪，她摸起传呼机，给陆云峰发去一条信息，‘你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陆云峰回了信，“我正和女朋友在一起，想去看电影，有事吗？”
立夏突然觉醒了，陆云峰不再属于她，不可能再随叫随到，随时听取她的任性了。他已经属于他身边的女人了。她突然就笑了，伴随着这一声笑，大量的泪水又一次倾泻而出。
“没事儿，你好好玩吧。”她这样回了一条。
陆云峰没有再回。他知道她已经如愿在一中当了数学老师，各方面都不错，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存在。就算有，远在千里之外的他又能奈何呢？
过去的，总归要过去，青春里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岁月的向前推进一点一点地散去。立夏任凭着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着，心上却不再那么伤感。她才多大啊，怎么可以靠追忆过去活着呢？她该把过去的一切都放下，正视自己的眼前，好好地往前看一看了。
当何亮再次给她发来信息，约她周末的时候到他的诊所看一看时，立夏非常痛快地就答应了。
时间才不管你心情如何，照旧按照它自己的节律往前赶，很快就又到了周末，天气更冷了。这是一个明朗无云的日子，却干巴巴的冷得人钻心刺骨。已经许久没下过雪了，阳光不管照到哪里都是黑黢黢，干巴巴，光秃秃的。这样的天气倒也有个好处，那就是路不滑，女人们可以很任性地穿着各种高跟鞋大踏步地走。立夏也买了一双高跟皮鞋，穿在脚上，显得身材更加修长，穿起大衣来才带劲儿。既然是跟何亮见面，那就好好打扮一下好了。当她踩着高跟鞋，身着红色长款羽绒服，头戴白色绒线帽出现在一中操场时，何亮已经站在甬道边等着她了。远远地看着她翩翩地走过来，何亮脸上露出欣赏的微笑。上前几步迎上她，热情地说，“周立夏，今天比上次还要漂亮啊，怎么感觉长高了似的呢？”
立夏笑道，“今天穿了高跟鞋，所以比上次高了。”
何亮低头看了看自己，“你瞧，看起来你都比我高了，咱们约定一下呗，以后跟我见面，你穿个平底鞋好了。”
立夏突然尴尬了，何亮个子确实不高，自己穿了高跟鞋走在他身边看起来实在是不搭，本来女生就比男生更显个子，自己还偏偏不识好歹，可真是……
“我……要不我回宿舍换双鞋吧。”立夏红着脸说。
何亮摆摆手，“来日方长，今天就让我好好欣赏欣赏你的美丽吧。我的诊所离这儿可挺远，咱们到了校门口叫辆出租车。”
立夏只好跟着他往前走，偷眼望去，何亮的皮鞋锃亮，裤管笔挺，军绿色的羽绒服看起来是新的，袖口大襟一点儿污渍也没有。真干净的人儿啊。印象里，好像最爱干净的陆云峰也没有这么整洁似的。跟一个不邋遢的男人过日子那也是福气呢，立夏在心里想，脸上不禁生出一丝笑意，刚才因为自己的粗心导致的一点儿尴尬也悄然不见了。
到了校门口稍等了一会儿，何亮便叫住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就来到了他的诊所。诊所门面挺大，白色的牌匾，上面六个红色的大字“何氏牙科诊所”，旁边是一张大嘴图，露着整齐洁白的牙齿。何亮上前一步拉开门，“请进，周立夏老师。”
立夏微微一笑，也不客气，抬腿进去，就进到了一片洁白的世界。到处都是白色，白大褂，白床单，白布帘，白色的洗涤池，白毛巾，白纱布。仪器，器械都规规矩矩地摆在自己的位置上，明亮整洁。一时间，立夏都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儿坐在哪儿了。
“你这里这么干净呀，真不愧是当医生的。”立夏赞道，“都是你自己收拾的吗？”
“我也收拾，主要是我姐，她给我当护士。”何亮说着，掀起一扇白门帘，“你到里间来，里面是我的私人空间，晚上我就在这儿休息。”
“就在这儿休息呀？不会休息不好吗？”立夏边问边往里间走。
“我家就住楼上四楼，我爸妈在上面住。我多数时候就住这儿，也好多收入点儿嘛，我年轻，吃点儿苦没什么的。”
立夏点头称赞，四下张望着迈进里间，见里间一律淡蓝色调，单人床上铺了蓝灰格子床单，抻得平理整整，一个褶皱都没有。床边有一张写字台，上面放了一台电视。另一侧是一个简易的柜子。
“我这屋里，外人是从来不会进来的，你是头一个。”何亮笑着说，从柜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浴巾，铺在床边，“请坐。”
立夏张了两只手，笑道，“你这也太干净了吧？我都不好意思坐了。”
“换了别人，我肯定嫌脏，你就不一样喽，快坐吧。”何亮说着，从窗台上拿起暖水壶，给立夏倒热水。
立夏刚打算坐下，就听见外面大门一响，有人进来，大声说笑着，听声音是一男一女。女的声音很尖利，男的声音却很熟悉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