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乡村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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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过年前几天，翠莲脸上总挂着笑。

卖菜时笑，聊天时笑，下地干活时笑，早起也会笑。

受了这么多年罪，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苦日子，终于有了点盼头——儿子要娶媳妇了。

亮子从小调皮捣蛋，上到初中就不肯继续念书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不去。说要出去打工。

年级太小，没人要，他就成天去游戏机厅打游戏。

后来虚报了两岁，终于找了个厂子打工。

亮子爸也没个正形，年轻时爱赌。翠莲跟着还债。地里的活帮不上忙，找不到人影。说是忙着去跑车做生意，一年到头，一分钱都看不到。

从二十几岁嫁过来，翠莲就任劳任怨，扛着这个家。

村里人都说她傻。

但是不傻有什么办法？

只是笑容越来越少，生活也苦的没边。

现在不同了，翠莲想到这个又有些想笑。儿子才19，竟然谈妥了女朋友，要结婚啦。

【2】

女孩家要10万聘礼。

翠莲算上了所有的积蓄，只有3万。

不能怂，该给就得给。

翠莲去了趟弟弟那，他最近几年种了果园，发财了。

7万借好了，揣好。

买上鱼和肉，挑了最新的一套衣裳穿上，准备去见亲家。

亮子爸最近也回来了——以前成天没个人影，现在儿子要结婚，他也回来好生过了几天日子。

翠莲甚至觉得这个家还有很大的希望。看啊，儿子成家了。他爹也收心了。都好了。

亲家公是个罗锅——翠莲觉得不太好看，但也恭敬地笑着。亲家母看起来挺正常。

这都是小事。英子长得漂亮，嘴也甜。

还不是为了小夫妻好么！

翠莲满心欢喜。

【3】

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就把婚订了。

开春2月初六。

这个聘礼给出去，是翠莲做过最踏实的事。

以前帮亮子爸还账，总是心里不踏实。不知会不会还有更大的赌账等着她。

现在，都好了。

亮子吃完饭就没回家，说跟英子出去玩了，晚上就住英子家。

现在的小孩啊，都是这样了。翠莲想着。不过也好，早点有孙子不更好吗。

她又笑出来。

【4】

年后的一天下午，翠莲从地里收了菜回到家。看到亮子爸没出门去打牌，她心里很高兴。

喂了猪，她坐下收拾一下菜。

“妈，我回来了。”推门的声音。

“嗯。”翠莲一边把刚收回来的菜捆成小捆，一边问，“英子呢？没来啊。”

“嗯。”亮子杵着没动，又加了一句，“分了。”

“什么？”翠莲愣住了的当儿，亮子爸从里屋冲出来了。“我给了那么多钱呢？！”

翠莲想得倒不是钱。

这都谈婚论嫁了，哪能说分就分。

“死亮子，去把英子给我哄回来！那么大人了，怎么跟过家家一样的？”翠莲急的放下手里的菜。

“那娘们就是想哄我们家的钱！”亮子爸气急败坏。

“我们有什么钱？英子跟我们亮子，是看上你人了。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的。你不能老耍小孩子脾气！”翠莲又催亮子回去。

“不结婚行，把我们聘礼拿回来。”亮子爸啐了一口，“反正我们又不吃亏。”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翠莲眼泪哗哗地掉下来。

英子那孩子看着不错，一定是亮子混蛋。

而且这都住在一起了，就算是不愿意了，哪有拿回聘礼一说？不是耽误人家吗？

钱，她不落忍。人，她更不落忍。

难。

【5】

后面的几天，翠莲无心下地。也无心去卖菜了。

混蛋丈夫和儿子，竟然跑去亲家闹了，说她们不要脸，骗了他的聘礼。

过了一个星期，要回了5万。

又过了一星期，又要回3万。

后来，真的都要回来了。

果然，亮子爸还是擅长耍无赖。

10万块拿回来，亮子爸满脸带笑，有种凯旋的骄傲。

亮子脸上也多少有一些。

【6】

翠莲没办法，在吃饭时说道，“我管不住你们，现在一门婚事是毁了。也罢了，我借弟弟那7万给我吧，我也还了去。”

“什么？那可是我儿子的结婚钱！”

翠莲早料到了。

经手亮子爸的钱，是休想拿回来了。

可是这么大一笔啊。

“先还给我弟弟吧。等需要了，我再跟他借。”

“你亲戚的钱，你自己还！”

翠莲又被气地哭起来，“我到哪里去还7万！家里的事你不管，什么事情都是我去做！”

“我不管？我不管10万就要不回来！”亮子爸一脸不屑，“你就会傻种地，还会什么？”

“我种地还能卖两块钱，你赚的钱呢？”

“哼。”亮子爸冷笑，“我赚钱我给你？”

【7】

一番吵闹争辩之后，亮子爸把钱放到亮子姑姑那。

“不是放我这儿你不放心吗？我给我姐帮我们收着，总好了吧。”

翠莲知道自己也吵不过，也闹不过。

只好安慰自己，存着也好，也许过一阵那小子又要结婚了呢。

亮子爸再混蛋，不至于拿儿子的结婚钱吧。

谁知道呢。

后来翠莲依然是种地，卖菜还债。

亮子依然出去打工。

亮子爸也没个人影。

翠莲的日子还是这么往下过。

这场婚事，像是个闹剧，额外给了翠莲7万的欠债负担。也不知哪一年能还上，她不敢想。

村里的人都说她傻。

可是不傻，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