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孤独 十九

外婆，我很难受

在毕业一年后，父亲为我找了一份工作，那时候，我已经瘦得皮包骨，人也越来越沉默了。对于所有一切，都不适应，像一只被关进了小药瓶里的草蜢，焦虑，抓狂。

国庆节，姐姐的男友来找她，他们叽叽喳喳在房间里，有着聊不完的话题，母亲一见姐姐的男友，笑出了皱纹，恨不得把家里一切好的都给他。这一刻，我深信和胖师兄的分手是对的，我无法想象有一天胖师兄在这个我引以为傲的家里，要忍受母亲的区别对待。没有一个人愿意一辈子生活在别人的不屑和冷眼中。

举国欢庆的日子，姐姐忙着谈恋爱，父母亲去参加他们的朋友聚会，我突然发现，在这座从小生活的城市中，我是那么孤独，没有朋友，没有恋人，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安慰我的人。夜幕降临的时候，孤单无处安放，我想起了故乡的外婆，那个无论如何都会护着我的外婆，年迈的外婆，外婆外婆，我心里难受，我说不明白的难受，你知道吗？我决定去看外婆，或者说，我急切地想要逃走，远离人群，外婆家是我唯一的出口。

回家的路原来是那么黑，没有路灯，没有城市里的人来人往，十几公里的水泥路上，鸦雀无声，走到一半我就开始害怕了，路过村口的棺材铺，我一边安慰自己，快到了快到了，一边扭过头，一把加油飞奔过去。

那一晚，乡村的旧屋，人们早已睡下，四处静悄悄，父亲发现我自己开车回家乡，赶紧叫了司机从城里追过来，提前接到父亲电话的表哥在大路上等我，我把摩托车交给表哥，什么话都没说，一路跑进了外婆的房间，只叫了一声——阿嫲！泣不成声。

阿嫲，阿嫲，我心里难受，我说不出来啊！怎么办？我不敢说，只是哭，只是跟外婆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没什么事！

外婆一把拉住我，却说：回去告诉你妈，不能让你这么晚出来。

后来才知道，回家乡那条路，那段时间一直不太平，那天知道我自己回家乡，母亲和姐姐在家里吓得哭红了眼。

两年后，年迈的外婆离开了我们，我想，以后，以后的以后，再伤心，也没有去处了。

那一个晚上，得知外婆离世，我已经泣不成声，胖师兄刚好打电话给我，我告诉他，我的外婆走了，好伤心，他说：节哀呀。我也帮不上你啊。你知道吗？我姐的儿子被蜜蜂蛰了，肿得很厉害，你去问问你妈，被蜜蜂蛰了有什么方法消肿吧。

我能说什么？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