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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和奶奶

2019-12-20  本文已影响0人  零度1016

    后院种了一院子的花,大多是太阳花,偶尔也参杂一些香味浓郁的花。

  小时候,我的回忆大多是我和奶奶在后院除草,施肥。奶奶总爱指着一院子的花说:“这花儿啊,陪了这么久了,等我死后,把我葬在这里多好,死后也能身留芬芳。”我总说:“奶奶,我不许你死!”然后嚎啕大哭起来。那时年纪小,却也懂得死的恐怖。

    十多年后,奶奶真的不在了,却没有葬在后院。

    我太想奶奶了,时常到后院,对着一院子的花站着,沉默不语,回忆着往事。回忆里,奶奶会拉着我的小手说:“嫣嫣,这是杂草哦,要拔掉,不然花就长不好了!”曾经我问奶奶:“奶奶,怎么那么多太阳花呀?牡丹花也很好看呀!你怎么不种呢?”奶奶长满茧子的手摸着我的头说:“奶奶喜欢太阳花,积极向上,野蛮生长,看着它们长大,就像看着我们嫣嫣长大一样,嫣嫣啊,像活得像太阳花一样哦!风雨来了,也不要怕。奶奶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泪眼朦胧,对奶奶的思念已无法抑制。

    “奶奶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哭吗?真不听话!”不知谁突然说话,我擦了擦泪水,环顾四周,越发现无人。

  “是我!笨蛋!”还是没有人,但是声音从院子中央传来。

  一院子的太阳花随着微风摇晃,中间那一朵太阳花尤其显眼,因为它长得最高,花色最鲜艳。

    不会是它吧?它会说话?我走到那里,捏了捏它。

  “疼死了!住手啊,笨蛋!”它大叫。不是吧?!真的是它?一朵花怎么会说话?

    “你会说话?”我吃惊地问。

“是啊,但是现在只有你能听到。”它垂下了头。

      没人能听到它说话,多孤独啊。就像我一样,奶奶走后,再也不想和其他人诉说我的心事。孤独感的共鸣,让我与它的距离拉进了。

    “没事!以后我负责听你说话。”我摸了摸它的头。

    “真的吗?奶奶走后就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了。”它有些难过。

  原来奶奶也能听到它的声音!

  “奶奶,她和你说过什么吗?”我问它。

  “奶奶,她……”

  “嫣嫣,你一个人在后院嘀咕什么呢?快来帮妈妈搬东西!你姑姑她们回来啦!”妈妈叫我了。

  “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跑出后院。

  因为太忙了,好多天我都没有再去过后院。等我再想起那朵很特别的太阳花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太阳已经背过头去,不再照射这里的花。

  我走到那朵花那里。“对不起啊,我半个月都没来看你了。”我内心有些愧疚。

  “没事的,我早已经习惯了孤独。”它晃动了一下身子。

  “你想听听奶奶和我的故事吗?”它问我。

    我疯狂点头。有关奶奶的,我都愿意听。

  “我原本是生长在灵心山的山脚下,那里碎石遍布,没有多少生物能生存下来的,我大概是例外。我虽然生存下来了,可是很孤独,周围依稀有一些花草,可是能说话的只有我。没有人能听到我说话,没有人能倾听我心里的声音。后来奶奶上山的时候看到了我。”它停顿了一下。

    “后来呢,后来呢。”我很想听接下来的故事。

“后来……后来奶奶就低下头摸了摸我的头,她说我很顽强,在那样的环境错过了下来。那时候恰巧一阵风来了,奶奶嘀咕着:‘这么美的花儿,可不能被风吹毁咯。’所以她就把我移栽到了院子里,其实我一开始并不习惯院子里的环境,差点就没能存活下来,可是奶奶很有耐心,在她的细心栽培下,我在这个院子扎根了。”

    “那,奶奶是一开始就听得懂你的话吗?”我疑惑地问。

    “她听得懂的,只是一开始,我不愿意说话,我不愿世人觉得我是一个怪物。”是啊,一朵会说话的太阳花,任谁都会觉得吃惊吧。但是又怎么会是怪物呢?万物皆会说话,只是有些我们能听懂,有些我们不能听懂。

  “那后来你是怎么愿意开口说话了呢?”我问道。

  “奶奶很孤独,因为爷爷很早就去世了。她总来后院一个人嘀咕,她说她太孤独了,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世界了。有一次,我忍不住开口了,我说,奶奶,以后都有我陪着你。奶奶虽然吃了一惊,但是她老人家几十年了,世面也见得多了,却也没什么大反应。从那以后,奶奶总会来到我身边,絮絮叨叨的,和我讲述各种事情,她真的很孤独的,我也是。可是我们在一起,互相依赖,其实真的很幸福。奶奶和我说,不要让你知道我会说话,怕吓到你,她真的是一个很温暖的人。”花儿笑着说。

    我却泪目了。从前太不懂事,从来没有想过陪陪奶奶,好几年的春节,她想让我就在家里过年,我却不乐意,只想跟着爸妈去旅行。她一个人度过了好几个春节,别人家热热闹闹的,她一个人,该有多凄凉……

    “我看着院子里的花儿们都渐渐枯萎老,而我仍然孤独地留在院子里,奶奶也走了。我想我也该走了。”它垂下了头。

  “你也要离开我吗?为什么?”我哭着说。

    “嫣嫣,你要学会长大了,奶奶和我都不可能陪着你一辈子,你要学会消解悲伤,要更强大。我太孤独了,也太想念奶奶了。在这个世间,我仿佛也没什么好留念的了。下一个风雨来临的日子,我应该就会离开了吧。”它看着天空,就像在看着奶奶,仿佛在说,奶奶,我要去陪你了。

  “可是我舍不得你啊,你难道都不会舍不得我们吗?”我大喊。

  “我终有一天要离去,你终有一天也要再次承受旁边的人死去的悲伤。但是无论何时,你都不要觉得世界崩塌了。我毕竟不是人,活不了多久了,就让我体面地离去吧,我会告诉奶奶,你很想她。”它已经很淡然。

    我最后摸了摸它的头,和它做最后的告别。是啊,它总会有一天离开我的。它继续留在这里,仍然很孤独,就是它和奶奶相见吧,在天堂继续做彼此的倾听者,我不能孝敬奶奶的,就劳烦它来吧。

一个星期后,来了一场暴风雨,它真的离开了我。风雨来了,它没有任何的挣扎,风雨折断了它的脊梁,它并没有体面地离去,可是我知道它一定是快乐的,因为它就要和奶奶永远地在一起了,因为它和奶奶都不会再孤独了。

    我会永远记得后院会说话的花儿,我会永远记得奶奶,我会过得更好,不再让他们担心。花儿和奶奶的故事,我会永远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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