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来》

2017-12-05  本文已影响12人  茉夏

又是一年岁末,春兰街口人头潮涌,“大削价,大削价,快来看看。”春兰步行街的商铺早已不复当初古老的模样,不少店里机械地放着招揽顾客的喇叭。只见叶青青和陈然站在一家鞋店门口口,正挑着一双鞋子。青青仍是一头微卷地短发,不细看,你并不会发现有些许银丝夹杂在其中。只见她歪着头冲着陈然微笑,陈然眼里满满宠溺地望住她,仿佛她还是当初那位少女。

在医院上完夜班的耿曼云一边裹紧自己的毛领羽绒服,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街道两边热闹的人群。她最喜欢以漫步步行街的方式放松自己一夜的紧张。

“青青?她,怎会在这里?她好了吗?看起来一点也没病啊!”曼云脑中闪现过无数个问号,正想上前招呼,却看见更令她震惊的人――陈然,他们居然在一起了。两人浓情蜜意对视地眼神让人根本猜不到他们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曼云转头绕开他们从汇车胡同穿行回家,她不忍心惊扰他们此刻的甜蜜。

曼云想起三年前,在登封巷,她其实碰到过青青。 那次的见面彻底颠覆了她从小对于青青的膜拜,要知道,虽然青青比她大了8岁,可是明媚靓丽的青青依然是曼云想要模仿的偶像。

那天,曼云从婆婆家的登封巷走出来,迎面碰到一个走路姿势有点像在跳迈克杰克逊的机械舞的人,由于这人的形态太过怪异,所以出于医生的职业习惯,曼云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结果发现居然是青青。她也认出了曼云,激动地拉着曼云的手:“小云,你,怎么长的这么大了。我们一医大院拆了之后,我们几乎都没碰到了吧!不过,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知道吗?陈然,来看我了。”她极力地定住她的眼睛望着曼云,每说完一句话她就不停吸着气,好像不这样吸气她的舌头就会掉出来一样。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虽然她的嘴仍然会不知觉地歪向一边。

曼云看着好心酸。

曼云听说她已经连续多年出入精神病院,她想青青的这个样子应该是服用精神病类药物的后遗症吧,所以那天她说的话曼云并没有当真。

曼云觉得自己可是目睹着他们从热恋到悲情地分手,还因此唏嘘不已。

陈然的父亲是一医的伤骨科主任,因为父亲的关系,陈然大学毕业后顺利地进入了西药房。他是个白净而瘦弱的高个子青年,身体脆弱而敏感,别人笑他,怎么医生看起来不像医生,更像个病人。孤傲地陈然虽然有点恼火,但是私底下他还是千方百计地想要改善自己的体质。

一医有自己的西药厂,会生产一些简单配方的药品。比如葡萄糖盐水。药厂的工人基本上是本院员工子女,青青高中毕业后由她父亲带进药厂做临时工,她的工作就是进行葡萄糖盐水的最后一道包装工序。

不知道是谁告诉陈然一个秘方,让他每天早起晨跑后冲一个冷水澡,然后再喝半瓶葡萄糖注射液,就能慢慢健壮体质。陈然也很信以为然。

药厂每天会淘汰一批包装不合格的葡萄糖注射液,正好给了陈然去拿这些葡萄糖的一个方便。

记不得那是个秋日晴朗的白天,还是个夏天午后,陈然又来到药厂包装室拿葡萄糖,结果碰到了新进药厂不久的青青。那一刻,屋里好像顿时闪现出明晃晃的光,青青听不见自己和陈然说了什么,滚烫的耳朵里好像一直有一只蝉在“滋……滋”地欢叫着。而陈然则觉得自己也好像醉倒了,几乎是腾云驾雾般回到自己的科室。

青青是最早参加健美队的人,她身材高挑而丰满,特别爱笑,尤其是那一对动不动就像要把人深深地陷进去的小酒窝,给她那短短的小圆脸平添了几分俏丽。有人笑称:“青青好像一盏灯笼,站在哪里哪里就亮了。”

活泼和阴郁竟然产生了致命的化学反应。

于是陈然每日中山公园的晨跑里,多了一个靓丽的身影。陈然的生命似乎也因此被照亮,他也逐渐渐变得健壮。

在医院想转为正式职工,就必须有相关的大专文凭。陈然就成了青青的夜大辅习老师。不久青青也拿到夜大文凭转为一医正式职工。

毕竟是在同一个医院,两人的恋爱很快传入父母的耳中,遭到了双方父母的极力反对。

青青的父亲和陈然的父亲多年前同在一个科室,因为争科长一职,青青父亲最终落败,被迫去了西药厂,从此两家结为世仇。

青青还是会和陈然偷偷见面,她数不清多少次,被她暴怒的父亲发现后用擀面杖打的小腿淤青。她仍然不屈服,只是有点开始躲避单位里的同事。

陈然也多次尝试登门拜访青青家人,无奈固执的青青父亲一样用棍棒把他轰出了家门。

陈然的父亲也使出了最后一招,通过关系把陈然调到了省中医院,举家搬离了这个城市。

青青突然没去上班了,她变得痴肥。 她家住在一楼,透过铁栅栏,曼云常常看见她坐在门边,拿着一面小镜子不停地照着,一边“嗤~嗤”地笑着。一有人经过她家门口,她就会问:“你看我今天漂亮吗?陈然说,等下会来找我看电影。”也有淘气的孩子故意和她搭话:“陈然是谁呀?你男朋友吗?”她就会开始絮絮地说起她们的故事。

有时曼云也会偷偷地去看她,想问问她,怎样才能帮帮她,但她只是重复地说着她和陈然,说的多了的时候,也会有点混乱,于就是坐在那里安静地哭,并没有其它过份的举动。

后来几年在大院里,曼云半夜常常会被青青幽幽地哭声惊醒,“陈然,你去哪里了?我,要去找陈然,他不是说好来找我的吗?”

再后来,眼看青青的妹妹也到适婚的年龄,家里忙着给她相亲找对象,这时青青闹得比以前凶了,开始摔东西,大声咒骂着。很多人一提到青青,她妹妹的亲事就无望了。青青的父母很是焦急,终于在一次发病的时候,父母就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那时因为医院宿舍拆迁,曼云和青青家都搬了出去,青青的消息就渐渐变少了。

曼云只听说青青的病情时好时坏,工作也没法去了,反复地出入精神病院。妹妹顺利出嫁后,青青就成了年迈父母心头的大石。

曼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打电话询问了了解内情的同事。才知道青青父亲退休后守着青青郁郁寡欢,三年前突发脑梗撒手人寰。

但是,这却是青青的转机。

陈然也一直孑然一身,他得知青青父亲去世后,决心回来寻找他的青青。虽然这些年他的父母想尽办法阻拦,但始终无奈,所以对于他的坚持就慢慢变为默许。终于他找到在精神病院找到青青。

虽然青青的情绪起伏不定,面目也不复年轻时美丽的模样,但是在陈然眼里, 她依旧是那盏最亮的灯笼。只不过这盏灯笼蒙了尘而已。陈然急切地想要把这盏灯擦亮。

这时他做出了一个令人吃惊地决定,他居然辞去省中医院的医务科长的位置,虽然为了这个职位他可是奋斗了多年。在众人不解地疑问里,他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二十年,在余下不多的生命里,我要找回我和青青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接着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把青青从医院里接出来,停了青青的药。他说青青是心病,要心药来治,这些所谓的抗精神病类西药只会摧毁青青的身体。

说也奇怪,青青一见到陈然就非常听话,不哭不闹,陈然做什么她都乖乖跟着。

青青停了西药后,陈然每天给她安排中医加食疗,在青青身体慢慢康复起来后,中山公园晨跑的人群里又多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些肢体不受控制的后遗症也慢慢消退了,青青完全恢复了正常。也许因为疾病的使得她这二十年的时光定格,她的思想似乎停留在二十八岁那年,如果你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会觉得她从来没生过病,甚至她看起来比同龄人更天真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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