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这个东西（二）

阳子的父亲华勇国用一把酸枣就入赘到现在即将被拆除的这个家。

父亲生下来三天，就快克死了生母，按照当地的风俗，这个孩子是不能要的，于是生母就把他送给了饲养处养牛的，也就是阳子的养父。养父把父亲华勇国放到裤裆里（就是那种宽大、厚实，几乎一年四季都是如此的棉絮夹裤）。父亲来养父家不到一年时间，养母就剩下了一个女儿，随后又陆陆续续生下了好几个孩子，那时候的日子，可以想象父亲是怎么过来的。

18岁，父亲就自己到村头南沟里打了一眼土窑洞，独立生活了。那时候一个人荒郊野岭打一眼土窑洞，需要柴火生活，不仅仅是为了取暖，也是为了防狼。听母亲说过，窑顶上经常会有野狼的嚎叫声。当时家境促使他有多大的意志力可以面对这一切。23岁父亲就入赘到阳子的母亲家，一把酸枣，一双只剩半截的布鞋。

母亲经常开玩笑：“你爸爸不吃羊肉”，每当说道这句话，一向要强的父亲总是羞红了脸。原来母亲第一次去父亲家的时候，养母为了招待未来的儿媳妇，就用一丁点的羊油做了一碗饺子，那时候的一碗两样面的饺子，可不是人人都能够吃的起的。母亲因家境较好，就没有顾忌旁边的父亲，独自一人吃完了一碗饺子。而当母亲问起父亲为啥不吃饭的时候，父亲就撒谎说：“我不吃饺子”。

父亲华勇国入赘到母亲家后，就改名阳永国，为的是能够彻底融入到母亲一本家这个大家族。两年时间内母亲共生了三个孩子，前两个是女儿，但是因为营养不足都夭折了。到第三个孩子，也就是阳子的出生才为这个家增添了一些喜悦的气氛。

阳子出生前的整整100天，爷爷阳茅龙去世，一生盼望有个儿子的他没有盼到，又把希望寄托在孙子上的他也没有盼到，最终遗憾地离开了人世间。同一年，父亲就开始着手建房子了。

没有砖，父母就在釜山村的深山里找到了一口破窑洞，“改造”成砖瓦窑，用最原始的工具——一个砖块大小的木盒子，一个木锨。从此父母就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活跃在砖瓦窑。早出晚归，带上南瓜、红薯。一块块扣砖，一层层垒起来，一摞摞摆好，一排排放正。每天都是月亮升起来，他们才能下工，就这还得在山上敲一块像样的石头用小平车回来。

记得有一次，一锤下来，父亲的左手食指被砸了个稀烂。他为了不让母亲操心，借着月色用树叶包起来。结果回家树叶就长在了肉里。

下来就是装窑、烧砖。每天都是烟熏火燎、每天都是灰头灰脸。本想着能够一气呵成，结果因为不善于烧砖，砖烧出来，一窑的砖都坏了。

那时候父母亲欲哭无泪，父亲就绕着砖窑一圈一圈地转，母亲就哭，由最初的呻吟，到后来声音渐渐增大，最后就嚎啕大哭。

可是家里还有老老小小六七口人，父母最后没有倒下来，又用了一年时间，重复着扣砖、背砖、垒砖、烧窑、出砖的“工作”。就这样三年以后，也就是1983年阳子家开始建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