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

我叫屈万州

2020-05-04  本文已影响0人  栀酒哟

我叫屈万州,因为我是万州人,我妈姓屈,所以我叫屈万州。

我从小身体就很壮实,我妈说我小时候特爱吃鸡蛋,有关我吃鸡蛋的情形是这样的:吃的是土鸡蛋,比一般饲养鸡所生的蛋略小,外壳颜色略深一些,然后用筷子或者其他什么钝器在浑圆的鸡蛋上戳破一个小口,我就着蛋清蛋黄一口再一口的吞下去。

一般我喝鸡蛋的时候是仰着头的,还喜欢站在窗子边,隔着满眼生锈的老式防盗窗向天空望去,也许就是因为我的视线经常在生锈的铁框和诡异多变、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忽远又忽近的天空之间来回穿梭的缘故,最终在我十八岁那年,我炼成了千里眼。

古人云:十年磨一剑,说的是持之以恒,那我这虽不是磨剑,但胜似磨剑,于是这世上除了十年磨一剑之外,又多了另一种叫“十几年磨一眼”的说法,有这样的成就我认为完全可以归功于我所吃过的土鸡蛋。

我身高一米九,体重一五八,当我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的身高和体重就蹭蹭往上长,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总有人问我:你是东北那旮旯的吧,看着挺壮实啊,(这么问的一般就只有高中、大学的同学,因为在那之前,我不仅身高出众,体重也是相当拔尖儿,一般人不会问我出产地,因为我是班上的扛把子他们不敢问,问候我的人是非一般的人,他们一般问候我妈的情况)每当有人质疑我出产地的这种时候,我就要花费一大笔口水来解释,关于解释这一说是这样的——最初是不分男女,我都费相等的口水,从多个不同的角度对自我标签进行证明,然后我发现,我费相同口水换来的证明并没有多大意义,我只不过是在自我标签罢了,于是到最后,每当有人问我你是北方人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时,我都直说一个字:不,当然,如果兴致来了我就会说两个字:不是。说两个字的情况一般发生在对方是一名女性且发育符合青春期规律的时候。

我今年二十五岁,大学毕业一年,我是一个小说家,同时还兼任男模、摄影师、运动员、导演、自媒体记者、流水线工人、外卖小哥等不同领域的数种职业。

有关我写小说这件事要从一个数字说起——

我爸自打我生下来之后就变得比以前更加热衷于赌博,手气时好时坏,也许是因为家里有几十亩良田上百头羊的缘故,所以家里的资本变动极为直观,自打我记事以来,我就坐在坡上数羊,有时候不在坡上,而是在田坎上数羊,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这样数,一开始的时候我只能数到10,那段时期我就认为我家的羊每天都有十只,到后来我进邻村(我们那儿叫大队)的小学里头念书了,我就可以数到百位数了。我依然每天数羊,第一天:198只,第二天179只,第三天179只,第四天179只,这一时期,我还掌握了九九乘法表这一技能,于是我用自己发明的“分批次数羊法”来数羊,用这种方法,只需三秒钟我就可以得出答案(唯一的不便之处就是我需要一支笔和一个草稿本),由于长期以来研究如何快速以及准确的数出我家的羊,我的数学学科成绩特别好,拿了好几学期的第一。

现在要我回忆起我小时候在坡上放羊的那段经历,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我的笔和本子,还有大黄,大黄是我家养的狗,每当我蹲在(有时候趴着)地上用草稿本计算我的数羊公式的时候,大黄就在附近一边围着我旋圈一边看。

我的公式越来越精简,用过的草稿本堆砌得也越来越多,直到我读四年级的时候,那一天下午我在田坎上做完了作业之后照例开始数羊,1  2  3  4    5  6  7  8  9,停在了9,我立即拿起笔,开始了我的新一轮运算,这绝对是可以载入我的人生史册的一天,我可以运算的数字从两位数跨入了个位数,我的公式可以再次精简一轮,怀着这样的兴奋,我开始计算,草稿纸写完了一篇又一篇,然后写完了一整个草稿本。于是我暂停运算,赶紧跑回家去拿,这时候,大黄就帮我看着那九头羊。

我在家里积满灰尘的黑色储物柜上边翻找到了最后几个草稿本,因为还要尽快赶回去数羊,所以没有停留哪怕只是喝一口水的时间,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坡上继续我的计算,我算啊算,夜幕降临,我将羊领回家,毫无意识的快速解决掉晚饭,趁着夜色,又回到坡上继续我的计算,草稿本用完了,我操起随身携带的匕首就在地上刻画,地上刻字是很不方便的,首先要用刀削去表面的那一层草泥,正由于此,这样“削泥刻字”的运算方式也大大降低了我的计算速度,我趁着夜色计算,

直到黎明。雾色四起的时候,我终于忍受不了疲惫的躯体,倒在了山坡上,合着夜色沉沉的睡去。我至今还记得那是七月的某一天,白天闷热出奇,到了夜晚却是格外的凉快,我就是在这样的夜色中缓缓地睡去的

到了天亮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我醒了,找到了一旁的刻刀,转身赶紧往回家的方向跑,清晨的雾气扑面而来,透着一股冷冽的温柔,我却没能享受这温柔哪怕只是片刻,因为我听出,那远远传来的哭声是我妈。

我妈说,羊一只也没有了

当真一只也没了?我说

没等我妈说下一句,我抽腿就跑到了羊圈——空落落的,当真一只羊也没有了。早些年这羊圈有三块田那么大,现在只有半间房出头的大小,虽然不大,但也能容纳十来头羊,不过它现在空落落的。

恍惚间,我又想起了什么...

操着刻刀,我又向坡上跑,跑啊跑,我妈的哭声没见得小一点,反而随着我离得越远而渐渐变大,清晨的雾气没有更浓,反而渐渐散了下去,就着凛冽的哭声我继续往坡上跑,思路也越来越清晰。终于到了我演算数羊公式的坡地。

“0”

空旷的地上写着一个大大的“0”

刹那间,我有种茅塞顿开,宛若醍醐灌顶一般的错觉。我的数学梦在算出“0”的那一刻隐隐的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我妈的哭声,以及我们家没有了羊之后该何去何从(没有了羊同等也就没有了地,那时候这两者之间都是可以等量转换的,它们同属于一个类别:财产,这个道理也是到后来我才懂的

我站在坡地上,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很远处别人家的羊正在山野坡地间吃草,成群结队。大黄在我的身旁蹲坐着,它也在看。就这样看了很久,我妈的哭声渐渐淡了,散了,消失在隐去的雾色之中,我就地坐了下来,那时候我坐下身还没有我家的狗高,那时候大黄就是个青壮年了,而我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少年。

我的左手边是一支墨没写完的笔,黑色封皮的钢笔,散在几本凌乱的稿纸上边,右手边是粘着已经干掉的泥土的短匕首(我称它为刻刀),我拿起刻刀先在青草上刷了两下,刻刀粘连起露水,我用手指不紧不慢的将刀上的泥土痕迹揩掉,最后裹上刀封,揣入怀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的目光停在了左边的纸和笔上,刹那间我看到了那些凌乱的草稿纸上写成的一个又一个数字以及我发明的运算符号,还看到了一旁运算出来的一个大大的“0”——这时候大黄就在我的一旁又开始围着我和我的纸、笔转圈,一圈接着一圈的,每当转玩完一圈就歪着头看我一下,好像在提示着我一些未知名的东西

于是我拿起笔,想要写点什么,几经翻找,终于在布满了数学运算符好的稿纸页里翻到了一篇空白,

我紧紧握住这只笔,

在白色纸页上写了一个“零”

我的生活便从此开始了(后来我把它叫做:小说,在当时对于我来说,这确实是一种未知名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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