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
老陈这些年想法很多,他在想张教授的老婆。
老陈在车间里是一名资深技工,经他的手做出的配件足以养活一个厂,厂里的订单有限,半死不活的撑着,说是厂,无非也是十几个人。
这个厂,是张教授学生开办的,张教授和老婆提供球墨铸铁技术。
张教授老婆姓阳,车间里的工人都叫她大阳。
自从张教授去世后,大阳就很少来厂里了,鳏居多年的老陈,见到大阳,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别人是高知分子,自己只是个干苦力的男人,这份念想连谱都挨不上边,可一晃10年过去,大阳依旧一个人独来独往,这免不了又勾起了老陈的心思。
老陈这人挺怪,当年妻子患重病时,已安排远房表妹来带孩子,有意的撮和老陈,可五大三粗的老陈,楞是和表妹对不上眼,他骨子里喜欢是大块头的。
按理说,投缘的夫妻大都是互补的,高配矮,胖配瘦,好动配文静,斯文配粗犷,厚文配白丁,商贾配村妇,这老陈,本就五大三粗偏不怜香惜玉,一味的好魁梧这一口。
一来二去,张教授的学生也看出老陈的心思,只不过,这两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他也不好怎么个提醒大阳。
其实,大阳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一个男人对自己有意思,无论再怎么不解风情,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触动的。《渴望》里慧芳是懂得大成的,那又怎样呢,沪生即便是渣男,可慧芳却爱得死去活来。
大阳看着那孤独的枕头,心里也曾悸动一番,可是,同事们又将怎么看自己呢。自己的这样下嫁,会有好的结局吗?如果迈出这一步,有没有退路可走?
儿子去了科技园,这是一份开心的工作,虽然不是老陈所想的安稳工作,但日子总算是有了盼头,儿子或许在他熟悉的领域有一番作为。老陈想,现今的世界,早已不是我们那时候的样子,稳定工作未必是孩子的追求,走一步算一步吧。
孩子已经长大,他有他的世界,还是想一下自己这把老骨头,大阳现在怎么样了?
大阳算不上漂亮,虽有气质却不是那种小鸟依人,不知道她是哪里优秀,让老陈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二单元的秀总爱约老陈去逛市场,老陈在儿子读大学四年里,也常去秀那里蹭饭,秀离婚独居,对老陈很有好感,她经营竹编,生意已经做得很大,擅运作的她,优闲的把生意做到了欧美各地,财富对她来说,唾手可得。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老陈想追求又不敢表白的人,一个是热乎直面,老陈却对她没有感觉的人。
很多奇妙的事让人想不通,老陈也觉得自己不知是哪根筋搭错线,大阳和自己应该是不同层次的人,自己想高攀到底有没有资格,可不表白一次,心里却有不甘,万一表白了遭拒绝,自己往后这条念想断了又该如何是好?
秀是个果断的人,敢爱是她的本能,她才不去在意别人怎么说己,如今她是自由人,无牵无挂,想跟谁,想爱谁都全由自己决定。老陈是她看上眼的人,但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应,这不关乎钱的事,纵使钱能左右一切,可秀不想男人是为了她的钱而爱她。老陈在她没多少钱时,都来蹭饭了,还是老陈好。
周末,大阳照例的到厂里,满身油污的老陈在机床上干得正欢,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大阳。大阳看着虎背熊腰的老陈,心里五味杂陈。这么多年,自己也相亲了七八次,每次老陈的身影总在脑间晃悠,这到底怎么了,明明是两个台阶上的人,自己不往上仰望,却偏偏留恋于俯视。
秀在床上翻来覆去,这种折磨人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她不管了。
一通电话后,老陈上来了,秀一把将门反锁,不由分说的拽着老陈往床上按,一翻云雨后,秀还是没有看到那种期待的眼神。秀知道,这辈子,命中最缺的是什么了。
老陈不是那种冷漠不羁的人,他有思想,他不愿将就,他心里总是放不下那个身影,哪怕时光不再,他也会随之而老。
人啊,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儿子过两年就要考虑婚娶了,老陈觉得有必要去一趟远门。听说山西的五台山问签挺灵,去问一下神仙也好。
回到山脚,老陈回想住持说的话,他觉得云里雾里,什么是空,签上明明是个"受"字,为何能解释为空。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是心经里的话语,空是境界吗?
老陈躺在床上,想着大阳,想着秀,想着车间,依稀又见到张教授,又是儿子返校归来,一夜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