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短篇小说悬疑推理

走投无路

2018-10-11  本文已影响344人  梧桐1990
走投无路

1,

“周先生,令母的病情目前已经恶化,有条件的话,最好尽快进行骨髓移植手术,否则随时都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

“王……王医生,那手术做下来,大概需要多少钱?”

“应该在三十万左右吧。具体还得病人的恢复情况。”

“好的,谢谢您,王医生,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周华开着车在城市的街道上行驶着,脑子里不断的回响起下午与母亲的主治医生王医生之间的对话。

这两年母亲的白血病突然加重,常期在医院里依靠药物才能维持生命,早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甚至还在外面欠下了一屁股债。现在的亲朋好友见了他,都像见了瘟神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一想到如果再凑不齐母亲做骨髓移植的费用,母亲很快就会离他而去。于是,他神情恍惚地将自己所驾驶的出租车停靠在马路边上,取出手机翻看着电话薄。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拨通了联系名叫“猴子”的电话号码。

这猴子与他是相交数年的战友,这人虽然油嘴滑舌,但时常游走于黑白两道,向来鬼点子多,就算从他那里借不到钱,也总可以托他想一想法子。

电话刚一接通,立马就传来猴子热情满满的声音:“哎哟周哥,今儿吹的是什么风呀,你怎么突然想起兄弟我来了?”

周华吞吞吐吐地说:“猴……猴子……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可不可以借……借些钱给我应应急?”

猴子说:“周哥,瞧你说的,我们俩谁跟谁呀,不就是钱嘛,一句话的事!多少?一千?两千?”

周华说:“我……我母亲的白血病突然复发,现在正躺在医院里,急需三十万做手术。我……我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我……”

话刚出口,电话那头立刻陷入了沉寂,周华想了想,继续说到:“猴子,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我绝对不会向你开这口的。请你务必念在我曾经在战场上帮过你一次的份上,这一次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帮帮我!”

电话突然里传来猴子笑声:“呵呵,周哥,我们俩谁跟谁呀?都是自己兄弟,我也就不跟你弯弯绕绕了。你下子让我拿三十万,我还真拿不出,兄弟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叫三哥的生意人,那家伙专捞偏门,身边有的是钱。我跟他还有些交情,只要我出面为你做保,我想借你二十三万,问题应该不大。”

周华一听,心中不由一喜:“真的?你说的可都是真的?”那破灭的希望再次燃烧起火焰。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猴子的笑声:“那是自然,兄弟什么时候逗着你玩过?”

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顿了顿,轻声说到:“不过你可能会给他一些利息。你也知道,这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你仔细想想,那也总比你处处碰壁强吧?”

周华想也没想,直接应承下来:“行,我给!只要能救我母亲一条命,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猴子说:“那行,周哥,我这就帮你打听打听三哥最近在哪落角,回头再打给你。”

周华刚挂断电话,一名交警站在车窗前,轻轻敲了敲车窗。

周华笑着摁下车窗:“您好!”

青年交警低下头轻声询问到:“先生,你没事吧?麻烦你配合一下,这里不可以停车,谢谢!”

周华应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刚接了个电话,这就离开,不好意思!”

他点一点头将手机搁在一旁,启燃车向前驶去。

2,

十分钟后,猴子的电话终于打了进来。

电话刚一接通,便传来猴子的笑声:“嗐,我说周哥,这次你可走运了,三哥一听你是一名退武军人,非说要亲自见一见你。”

周华应到:“好,在哪?我这就过去!”

他隐约感到有些异样,但是心里一心只想着快一些弄到钱替母亲治病,于是也就没再多想。

猴子笑着说:“呵呵,看把你急的。就英皇娱乐会所,我在会所大门外等你,你赶紧过来吧。”

周华回了一句:“好,我这就过去!”挂断电话,一踩油门,向着英皇娱乐方向疾驰而去。

他紧跟在猴子身后走进英皇娱乐,攀上楼,来到一间包厢外。猴子嘻笑着推开包厢门,:“三哥,人我给您带来了。”那恭恭敬敬的模样,活像一只瞅着肉块的哈巴狗。

包厢里,一名身着白色唐装,浅发,精精瘦瘦,看上倒是有几分面善的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中间招手道:“嘿,小猴呀,快,过来坐!”

他的左右两旁,依偎着两名浓妆艳抹的女郎,那一副慵懒的模样,就像是两只贪食的猫。

猴子连连点头:“嗐,谢谢三哥!”

他回头招呼了一声周华,向里走去。

周华也跟着点一点头,迈了进去。

他前脚刚迈进包厢,门突然“啪”一声合上,昏暗中,一人“哈”了一声,扬起一只拳头向着他的后脑门袭来。

他本是军人出身,身手反应都比常人灵活一些,只见他临危不乱,身子一侧,回头瞥了一眼那只拳头的主人,是一名人高马大的中年汉子。但见他双手立即扣住那一只手,一个过肩摔便将那汉子摔倒在地。

昏暗之中,又见刀光一闪,一名身着西装,看上去像是保镖模样的中年男子攥着一把匕首,挥手向他刺来。他又是一个转身,双手抓住那一只握刀的手,一掰,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呼叫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便滑落在地。

他将那人一推,回头看了一眼猴子,瞪着沙发上那个叫三哥的中年汉子质问到:“怎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汉子推开左右的两个女人,拍手称赞到:“呵呵,好身上,不愧是当年的军中精英,身手与胆识果然不一样。”

周华冷声说:“哼,你到底想怎样?”

如果不是急需用钱救命,面对这一番莫须有的戏耍,他早已经转身离开。

猴子忙嘻笑上前:“嘿嘿,周哥,消消气,三哥也只是想试试你的身手而已。”

周华“哼”一声甩开猴子的手。

中年汉子笑着说到:“兄弟,你先消消气。”

他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然后示意身边的两位女郎离开。待两位女郎相继离开包厢后,他这才开口继续说到:“我姓吴,朋友们都赏脸叫我一声三哥。我听说你母亲病重,现在正躺在医院里,急需一大笔钱做手术?”

周华低下头:“是的,所以我想……”

吴三抢着说到:“我知道,你想找我借钱,不过我是一个生意人,这放贷的买卖没什么搞头,所以我早就没做了。”

周华不由得一怔,像是突然被人给揍了一拳,脑子里嗡嗡作响。难道连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吴三忽然笑了笑,伸手在烟缸里掸了掸烟灰,说到:“兄弟,你先别急,虽然我不会借钱给你,但你还有其他的本事,可以从我这里拿到钱。”

其它的本事?吴三的话再次在周华的心里点燃一份希望,不禁问到:“我还可以为你做什么?”

吴三伸出手在烟缸里摁熄烟头,随手将茶几上一只银色皮箱在周华的眼前打开,里面竟是满满的一箱子钱。

只听他沉说到:“我手上有一个活,只要你有胆子做,事成之后,这里的五十万将一分不少,全都是你的。”

周华并未作声,而是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心里清楚吴三是什么样的人,天下也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想要从吴三手里拿走这五十万,也绝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吴三似乎也明白了他的用意,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照片搁在茶几上,一面向他推近,一面说道:“有人出五十万买他的一条命,就看你有没有胆子做了?”

周华低下头看了一眼照片中的人,戴一副老花眼镜,满头白发,看上去五十六岁上下的样子,却气宇不凡。这人他曾在电视上见过,正是中野市的前市长,贺知名。

吴三见他仍在迟疑,又笑着从腰间取出一把枪搁在茶几上,清淡地笑道:“如果你担心动手的时候不方便,这里还有一把安装着消声器的手枪供你使用。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不用付出,就获得回报的。”

周华仍未作声,他在心里权衡着,如果躬身攥起茶几上的枪,好的结果是,几日之后,他将拥有五十万,母亲也将重获新生。坏的结果是,行动失败,他被捕入狱,母亲也将病痛而亡。可是,如果他就这样转身离开的话,如今身无分文,以母亲目前的身体状况,将会毫无意外的彻彻底底的离开他的生活。

猴子见他踌躇不定,忙上前劝到:“周哥,你还在考虑什么?那姓贺的老东西,本就已经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用他的一条命,换你母亲的一条命,那可是千值万值了,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吴三突然立起身子,嘴角一扯,说到:“既然这样,那我们再去找别人吧。”说着便弯下身子,伸手去取桌面上的枪。

有得赌,总比没得赌好!这句话突然出现在周华的脑子里。

周华突然伸出手摁住茶几上的枪:“等一下,我去。”

他抬起头,继续说到:“不过我得先拿钱回医院,给我母亲做手术。你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如果七天后贺知名没死,我愿意以命来换。”

吴三重坐回沙发上,从茶几上再次取出一支香烟噙在嘴里,点燃,搭着腿说到:“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胆识与身手。但你应该明白,我是一个生意人,我要你的命没用。我既然接了别人的活,我就得替对方完成心愿。”

吴三伸出手,捻着香烟在照片上敲了敲,继续说到:“只要七天之内,你任何时候取了他的命,我随时可将钱双手奉上。相反,我就只能拿着这些钱,去另外雇人,完成这一项工作。”

周华知道任自己再怎样纠缠,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于是只能点头答应,说了一句:“好,希望你不会食言。”别上枪,转身离开了沉闷昏暗的包厢。

3,

周华离开英皇娱乐,驱车径直回到市人民医院,来到母亲的病床前,打来热水,一遍又一遍地替母亲擦拭着苍白的脸,与日渐溃烂的身子;然后又静静地坐在病床前,轻轻地捧住母亲的手。

他望着病床上气息微弱的母亲,不禁想到年幼时,母亲将他揽在怀里,喂他吃糖果的画面;以及炎炎夏日,母亲将她捆绑在背上,在田地里一面干活,一面呵护着他,那一颗颗滚烫咸苦的汗水,就像是雨水一样落下的场景,不禁热泪盈眶。

不知不觉天色已渐渐亮了,他轻轻抚了抚母亲额前的白发,抹干净眼泪,狠下心转身离开了病房。

离开医院时,他来到医生办公室再次询问母亲的主治医生王医生。

“王医生,我母亲还能坚持多久?”

“令母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病情随时都有可能恶化。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随时都有可能。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尽快进行手术,否则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

“好的,谢谢您王医生,我一定尽快赶回来。希望在我没回来之前,你们能尽可能的保住我母亲的命,谢谢!”

“我一定尽力而为!”

周华回转身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他心里明白,这将会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路。

上午十点左右,阳光明媚,云彩飘扬,一辆黑色轿车由建华路前市长贺知名的独栋楼房驶出,消失在十字路口。

这本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此时此刻,楼房对面的一栋居民楼里,一双眼睛却正在窥视着这一切。

那一双眼睛的主人随即拉上窗帘,套浅蓝色的工作服,扣上工作帽,提着一只工具箱拉开房门,迈下梯阶,穿过马路,径直来到贺知名的楼房铁门前,摁响门铃。

这人正是今天早晨在母亲的病床前抹干净眼泪,转身离开病房的周华。此刻,他的眼睛里,透露一股着不可磨灭的坚毅。坚毅的背后,却是无限的孤独与恐慌。

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人前来应门。

周华扬起工作证,解释道:“您好,我是网络公司的维修人员。我们公司检测到您这里出现了些线路故障,可能会影响使用,所以特地安排我过来检查一下。”

老人拉开铁门邀请道:“哦,是这样呀,快请进。”

“谢谢!”

周华笑着点一点头,迈了进去,跟在管家身后向里走去。

老人在前面一面走,一面望着偌大的院子说:“老爷喜欢清净,所以平时都没什么人。夫人又走得早,小姐少爷他们又都在国外,也难得回来一趟,因此就更加清净了。”

老人的声音里像是透露着无尽的悲伤与孤独。

周华突然叫住老人:“那个,老先生,我也不清楚究竟是哪条线路出的问题,我可以随便看看吗?”

老人回转子身说到:“那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老爷向来不喜欢外人进他的书房,只要你别去二楼梯间那间小屋就好。”

周华笑着点点头:“好的,一定。您放心吧,我只是检查一下线路,不会耽搁太长时间。”说着,拽着工具箱向房楼里走去。

半小时后,他便出现在楼房的铁门前,向管家道了别,径直穿过马路,消失在对面的居民楼里。

回到房间,周华便放下工具箱,取出手机,通过软件连接上将才在前市长贺知名家中安装的四个微型摄像头。很快,手机屏幕上便显示出四幅图像。分别是别墅的铁门前、房楼前、客厅与书房前的景象。

计划似乎很成功,但他却不禁咽了口唾沫,禁闭上双眼。有些事,他不愿意去做,却又不得不做。于是他只得甩一甩头,匍匐在地,做起俯卧撑来,十个,二十个,直到筋疲力尽。

三天后,夜里十点左右。

“半小时后,让猴子将那五十万直接送到贺知名楼房外的十字路口。”

吴三突然接到周华的电话,声音透露出一种无形的杀气,不禁令人全身发冷。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吴三长呼一口气,挂断电话,眼光里不禁透露出一丝怜悯。一个人有时候为了钱,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尤其是哪些被生活逼疯了的人。

周华收起电话,别上枪,扣上帽沿转身拉开房门,义无反顾地向楼下走去。

4,

前市长楼房内。

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开门声,灰白的纱窗被缓缓吹起,贺知名放下手里的书,紧了紧披在肩上的大衣,撑起身子,一条人影突然走了进来。

“老徐——”

贺知名刚想开口,那人忽然从胸兜里套出一把枪,冷声说:“如果你不愿再多送一条人命的话,就安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别做。”

贺知名果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是一只手捂住胸口,撑着书桌颤声说:“你……你是谁?为……为什么?”

他突然捂住胸口,面色苍白而扭曲,好像是心脏病发作了。

门前的人随手搭上门,说到:“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出五十万买你的一条命,而我又必须拥有这五十万。”

贺知名眼光中再次闪过一抹震惊,他似乎已经猜到是谁要出钱买他的一条命,悠悠说到:“呵呵,我知道了。因为我挡住了一些人的财路,所以他们需要拔出我这根眼中钉。”

门前那人说:“对不起,我不想听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

话音未落,他一咬牙,连扣了三下扳机。

瞬时,贺知名的胸膛上便像烟花绽放一般,连开了三个血窟窿。他连一声痛呼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便已经昏死了过去,瘫倒在地,汩汩流出的鲜血,跟着溢了一地。

这开枪的人正是周华。

周华不禁咽了口唾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液,揣起枪,取出手机壮着胆子来到尸体前,拍下一张贺知名浑身是血的照片传给吴三,跟着便收到一条回讯:钱已到位。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他斜瞥了一眼身后,忙揣起手机蹿到玻璃窗前,拉开窗户一跃而下,匆匆忙忙翻过围墙,奔出别墅,来到十字路口前。

真不愧是军人出人,身手敏捷流畅,只一分钟不到,便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

吴三果然没有食言,猴子已按约定驾着一辆无牌的黑色轿车停在马路边上,一见周华,便匆忙推开车门,唤到:“周哥,快,上车!”

周华一钻进车里,便拔出枪,喘着粗气,瞪着一双怒眼说到:“钱?钱在哪里?”

那一双眼睛里竟含着泪花。那是当他看着贺市长中枪之后瘫倒下去时而流下的。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只一瞬间就死在了他的眼前,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但更多的,却是心痛,从未有过的心痛,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开了一般。

猴子忙举起双手,颤声说:“周……周哥……你……你先冷静一下!”

许久,他见对方似乎见不着钱,就没有放下枪的意思,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向着他的脑袋开上一枪。

一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脑子总是转得特别的快,忙嘻笑着将脚旁的一只银色皮箱递进周华手里:“周……周哥……你先冷静一下,钱……都……都在这里……”

周华伸手接过皮箱,打开瞧了一眼,确认里面是钱之后,这才合上皮箱,收起枪,推开车门,退下了车。

猴子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到:“周哥,警察很快就到,我送你一程吧?”

周华反手搭上车门:“不,我不相信你!”

他穿过马路,将银色皮箱抱在怀里,沿街而行。的确,一个打着介绍他去借高利贷的晃子,却让他去充当杀手的朋友,又怎么值得信任呢?

他在心里盘算着,拦一辆车去医院,将箱子里的钱交给医生,让他们尽快给母亲动手术,以助母亲脱离生命危险。可是时以深夜,又地处偏僻,竟连一辆车也没有。

匆忙经过一家面馆,他这才想起,这一天只惦记着谋杀贺市长,竟然只吃了一顿早餐。这时忽见一家面馆,他忽然觉得饥饿难忍,四周又平静一片,于是壮着胆子冲了进去,将皮箱子搁在餐桌上,往凳子上一坐,大声喊到:“老板,二两牛肉面,速度快一些,我赶时间!”

5,

深夜,面店里。

秦浩正心思重重地抹着桌子,忽见有客上门,忙收拾起桌布,连声应到:“好,您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面刚上桌,周华便掏出二两面钱拍在桌面上,低下头大口扒拉起来。秦浩满怀心思,也懒得去招呼他,说了一句:“您慢用。”收拾起二两面钱,转身向收银台方向走去。

他刚侧身走进收银台,身后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警笛声,再回过头时,那吃面的客人竟眼前一晃,没了踪影。

秦浩小声嘀咕了两句:“这么火急火燎,赶着去投胎吗?”

他在账本上记上账,抓起桌布,慢悠悠来到餐桌前收拾碗筷,晃眼见店门旁的冷饮柜柜门虚掩,便低下身子伸手去关,竟发现那冷饮柜里抵着一只银色皮箱。

他这才想起,将才那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客人进店时,手里正提着这只皮箱子。

他不禁好奇:“那人行色匆匆,怎么将这一只银色皮箱藏在这冷饮柜里?”

他猛然想起将才那一阵急促的警笛声,不禁想:“难不成将才那人是一个强劫勒索的通缉犯?”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忽又想到这半个月以来一直困扰着他的心事,不禁祈祷:“要是这里面装着的是十万块钱,那可就真的谢天谢地了。”

他取出皮箱,拉开一看,简直傻了眼。那箱子里装的,何止十万,二十万,恐怕连三十万也不止啊!

“他一定是玉皇大帝派下凡来救我的!”

他这样想着,忙揣起皮箱子,冲出面店,取出钥匙打开电动车坐垫盖子,欲将皮箱子塞进去。可是皮箱子太宽,任他怎样变换方向仍徒劳无功。慌乱之际,他只得打开皮箱,将里面白花花的钞票全倒进了坐垫匣子里,然后又七手八角地盖上坐垫,将怀里的皮箱扔进一旁的垃圾箱里。

一转身,两名警员迎了上来,他低下头,扯了扯围裙,向店里走去。

一名警员忙上前叫住他,亮出警察证说到:“你好,我是中野市第二分局的队长,我叫安然,这位是我的同事陈彬。”

他点头一笑,继续说道:“由于目前,我们手头有一起案子十分严重,我想请问一下,你有没有见过一名高高瘦瘦,穿一身浅蓝色工作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

秦浩脑子一转,皱着眉头,佯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刚才是好像有这样一位客人,可是一听警报声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陈彬上前问到:“那你看见他往哪边走的吗?”

秦浩揺一揺头:“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具体往哪边走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安然轻轻拍一拍他的肩膀,轻声说到:“如果再见到这人,请你务必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因为他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秦浩点一点头:“好,我一定会的。”

安然见再问不出什么线索,便领着陈彬向前走去。

“怎么了,阿浩,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浩抬起头,见妻子丁小慧正站在店门前,一面解着围裙,一面问道。

他眯起眼睛笑着说到:“没什么,应该是抓小偷的。走吧,小慧,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夫妻二人拉下店门,跨上电动车向乐和小区驶去。

回到乐和小区,秦浩在楼下停妥车,揽着丁小慧的肩膀迈进电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忽然打了进来。

秦浩在心里嘀咕着:“妈的,又是那帮混蛋!”犹豫着接通电话,搁在耳边。

“喂?”

电话里传出一名青年人阴阳怪气的声音:“喂,兄弟,明天可就是最后期限了。如果明晚十二点之前,我跟我的兄弟们还见不到十万块,你可别怪我们不仗义,将你做的丑事全都给抖出去了。”

“混蛋!”

秦浩喘着粗气挂断电话,胸口就像是激起的浪潮一般起起伏伏。

丁小慧忽然见他大发雷霆,忙上前抱住他的手臂,轻声问到:“怎么了呀阿浩,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浩忽然低下头,变得温柔起来,微笑着说:“没……没事,就一个疯子,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所以我特别生气。”

电梯门开了,丁小慧将头贴在他的肩膀上迈出电梯,扭着头问到:“那人说什么了呀,惹你这么生气?”

秦浩咧着嘴在她耳边低声说:“他说,让我起床撒尿了,哈哈……”

两人嘻笑着转进楼道。

6,

“喂,兄弟,明天可就是最后期限了。如果明晚十二点之前,我跟我的兄弟们还见不到十万块,你可别怪我们不仗义,将你做的丑事全都抖出去了。”

次日,电话里那名陌生青年阴阳怪气的声音一直在秦浩的脑子里回响,使得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夜里。

刚吃过晚饭没多久,秦浩便谎称头有些疼,便早早地关了店门车着丁小慧回到家中休息。

半夜里,那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再次打了进来,秦浩立刻挺身而起,急急忙忙地应了一声:“好,你别着急,我这就过去!”

他跳下床,摁开灯,穿上衣裤。看上去,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丁小慧突然从梦中惊醒,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眯缝着眼睛问到:“阿浩,发生什么事了呀,这么着急?”那声音,就像是从鼻子里挤出来的一样。

秦浩说:“福哥突然头痛难忍,我得过去看一下,顺便送他去医院!”

他话音刚落,便穿上外套,拉开房门匆匆奔下楼去。

然而他骑着电动车去的却不是福哥所租住的南湖小区,而是北街的方向。

他径直来到北街的一栋废弃楼房下,将电动车停在脚落里加上锁,打开坐垫盖子,匆匆从里面数了十万块左右塞进一只黑色塑料袋里,合上坐垫盖子,不急不徐地向楼上走去。

由于平时缺乏锻炼,当他攀到楼顶时,两只脚已经开始有些发软。他深深地吸呼了一口气,推开笨重的铁门,前脚刚迈进去,突然被俩人摁倒在地。

他挣扎着喊到:“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一名长发盖眼,穿着花布衬衫的青年男子站在他的眼前,一双血红色帆布鞋此刻显得异常的扎眼。

秦浩挣扎着抬起头来,嚷到:“快放开我?”

花衬衫弯下腰抢过他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扯着嘴角说到:“这就是那十万块么?”

花衬衫打开黑色塑料袋,瞅了一眼,怪声说到:“哟哟哟哟,这么多钱,不愧是个小老板呀,还真是有钱啊。”一张嘴高高嘟起,就像是一只母鸡屁股。

说着,他随手将手里的黑色塑料带交给了身边的一个弟兄。

秦浩再次挣扎着嚷到:“钱我已经给你了,视频呢?该删掉了吧?”

花衬衫佯装出一副不知其然的样子,说到:“视频?什么视频?是不是这个呀?”

他笑着取出手机,蹲下身子,在他的眼前点开一段视频……

视频里,一间老旧的房间里,秦浩正赤裸着身子站在地上,双手揽住一名陌生女子的腿,近乎疯狂地挺动着身子。

陌生女子也赤裸着身子,露出诱人的胴体,上半身平躺在床沿,由于下体受到强烈的冲击,而不自禁地发出欢叫的声音。

整段视频足足长达两分钟左右。

花衬衫笑着说到:“这么精彩视频,当然得让更多的人欣赏,否则可不就浪费了我们兄弟几个的一番辛苦了嘛,你说是不是?”

秦浩忽然挣扎着嚷到:“你……你想怎样?不是说好的,我把钱给你,你就将视频删掉的吗?”

花衬衫瞅着他,呵呵笑道:“我想怎样,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说着,他将视频传给了秦浩的手机号码,然后他又伸手从秦浩的裤包里取出手机,群发给秦浩的手机电话薄里的所有联系人。

秦浩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又被人给摆了一道,一时间气愤填膺,拼命地挣摆着,骂到:“你他妈的混蛋!言而无信,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他仿佛已经看见,丁小慧点开这段视频时满眼泪水,伤心欲绝的模样。以及父母亲戚火冒三丈时的样子。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感到,他以后的人生都将变得灰暗。

视频刚传送过去,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他的心不由一震,就像是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拳。是父母亲戚打来质问,还小慧打来哭骂的?无论怎样,他们要骂,就让他们骂吧,都是自己混蛋,如果当初不是自己见色起意,事情也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花衬衫“嘿嘿”地笑着接通电话,点开免提,反过手机,将手机屏幕向着他,是小慧打来的。

他不禁闭上了眼睛,低下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自己竟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他真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去。

花衬衫嘿嘿笑道:“怎么,不打算跟你的老婆谈谈心么?”

花衬衫一旁的几弟兄,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阿浩,救我!”

“阿浩,救我!”

电话里突然传来小慧的呼救声。

秦浩的心像是突然被人一拧,抬起头来,忙问:“小慧,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阿浩,救我!”

电话里再次传来丁小慧的呼救声,却在一阵惨叫声中停止了,跟着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半个小时后,将钱送到古城码头来,一分钱都不能少。否则我就一枪嘣了她!”

“啊……”

电话又一次传来丁小慧的惨叫声。

“不——”

秦浩话刚出口,对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怔了一会,忽然想到丁小慧正身陷危险,而自己前去赶去救她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

他突然挣脱双手,紧紧抱住花衬衫的一只腿,哀求道:“罗哥,我求求你,把钱给我好不好?只要你把钱给我,救了我老婆,我什么都为你做?我给你做牛做马?我把我的房子给你,店铺也给你,全都给你,好不好?”

花衬衫抬起腿,拼命甩开他的手,嚷到:“谁他妈的要你做牛做马?你老婆的死活,关我屁事?”

任他怎么挣甩,秦浩的双手仍牢牢地抱住他的腿。他直气得一面用另一只脚踹着他的肩膀,一面嚷道:“你们他妈的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他给我扯开呀!”

花衬衫的其他几名弟兄忙迎上前去,其中两名弟兄拼命地踢踹着秦浩的两只手臂,两名弟兄拼命地拉扯着他的两只脚向后扯。

坚持了好一会,他最终疼痛难忍,只得痛呼着松开了手。可是,他的脑子里再次闪过丁小慧身陷困境的模样,他忽然一咬牙,眼中闪过一抹野兽般的凶恶,双脚一蹬,挣脱那两人的手,一把攥起角落里一根折断的木棍,跳上前去,操骂一声:“罗杂种,我去你妈的!”

花衬衫闻声一惊,谁知一个转身,那根木棍尖利的狼牙,竟“哧”一声扎进了他的肩头。

“啊——”

一阵惨呼声之中,秦浩又从他的肩头拔出木棍,抵住他的脖子,红着眼大声道:“快,把钱给我!否则我立马将这根木棍插进你的脖子里!”

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吓得花衬衫连肩头上汩汩流出的血也顾不上,手忙脚乱地将手里那只装满钱的黑色塑料袋双手奉上:“大……大侠……大……哥饶命!你大仁大量,就饶……饶小弟一命……”

秦浩咬着牙,将花衬衫挟至楼梯口,呸了一声,道:“去你妈的!”

他将花衬衫向前一推,匆匆奔下楼去。

身后跟着传来那花衬衫怒不可遏的声音:“去!你们都给我听着,都给我跟上去,一定要把那小子给我抓住,然后给我大卸八块!”

接着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7,

秦浩匆匆奔下楼,打开电动车坐垫盖子,将里面的钱全数塞进黑色塑料袋里,扔掉木棍,匆匆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古城码头驶去。

他站在码头上,见空无一人,于是举起手里的钱,大声说到:“钱我带来了,你出来吧?”

一个黑衣人挟持着丁小慧从一摞货物箱后面走了出来,冷声说:“算你小子还算识相。”

秦浩一见丁小慧便问:“小慧,你没事吧?”

丁小慧揺着头,泣声说到:“阿浩,我好害怕……”

秦浩安慰到:“别怕,有我在这里,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他笑着抹了抹嘴角的血渍,向黑衣人说到:“钱我已经拿来了,快放了我老婆?”

夜虽然很黑,但他仍可以看清,那黑衣人正是昨晚突然闯进面馆,叫了二两牛肉面的客人,也正是后来的两名警察口中的危险人物。

只是他为什么会提着一袋子钱突然出现在面馆里,他的背后又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已无暇多想,他只愿付出一切,能换取妻子的一份平安。

黑衣人即是周华,周华便是眼前的这个黑衣人。

现在的市人民医院里,正躺着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一个人女人,一个将他带来这个世界上,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成人的女人。他愿意竭尽一切去挽留她的生命。

而现在,他正等着那一笔,他用别人的生命换来的巨款去救她命。

此时此刻,他一分一秒也不想多耽,于是大声说到:“我不想伤害你们,我只要钱!”

秦浩也大声说到:“你不放开她,我怎么把钱给你?”

周华瞪眼说到:“少费话,把钱扔过来!”

他手里的枪,突然在丁小慧的脑门上一顶,惊得丁小慧大叫:“啊,不要杀我!”

秦浩也禁不住惊呼一声,忙说:“好,你别激动,我这就把钱给你扔过去。”

他向前走了几步,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向着周华扔了过去。

周华迎上前去,腾出一只手,解开黑色塑料袋查看,秦浩在一旁说到:“你放心,里面的钱,我一分也没有动过。”

周华确认无误后,拾起黑色塑料袋,将丁小慧向前一推,说了一句:“以后不是自己的东西,最好别碰,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回转身子,向河沿奔去。

原来那岸边,早停着一艘快艇。看来他早已做好准备,一拿到钱,就马上跑路离开。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汽车刹车的声打乱了他的步划,他回过头,四五个汉子冲下车,大声嚷到:“臭小子,我看你往哪跑!”

周华心头忽然一惊,就在他回转身子的那一刻,码头上突然响起了警笛声,诡谲的灯光中冲出二三十名刑警,手托着枪,喝斥到:“都不要动,蹲在地上,将双手放在头上!”然后又纷纷举着枪,向周华围了过去。

一瞬间,惊惶与愤怒彻底使周华失去了理智,只见瞪着一双怒眼,恨道:“妈的,你竟然敢报警?我死了,你们也休想好过!”

他举起手里的枪,向着丁小慧的背影两扣了两响扳机。

秦浩突然瞳孔一张,惊呼一声:“不要!”

他一把将丁小慧揽入怀里,扭转身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两颗子弹。

只听“砰砰”两声,两颗子弹便先后进入了他的身体。疼痛使他忽然失去了力气,扭曲着面容瘫倒在地。

丁小慧忽然明白过来将才那一幕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呼到:“不——阿浩——”

悲痛瞬间占据了她的身体,她双膝跪倒在地,一把将秦浩揽在怀里,哽咽到:“阿浩,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丟下我!你说过要照顾我一声一世的……”忽然之间,泣不成声。

秦浩浑身抽畜着,努力地睁着双眼,似乎害怕自己一眨眼间,就再也看不见眼前的人了。

他努力地蠕动着嘴唇,心里有着千言万语想对她诉说,无奈却连张嘴的力气也已经使不上。于是他只得轻轻地合上渐渐发紫的嘴唇,微扬起嘴角,努力地扬起手,想要最后再替她拭一次眼角的泪水。终于,他最后的一丝气力也用尽了,一只手停在半空里,忽然落了下去,恍惚就像是掉入了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丁小慧的一颗心也跟着碎了,就在他的手落下的那一刻,忽然之间晕厥了过去。

一名警员迎到他们身前,一只手探了探丁小慧的鼻息,扬起手里的通讯器,呼叫到:“这里有人受伤,请立刻呼叫救护车!这里有人受伤,请立刻呼叫救护车!”

混乱中,周华已经跳上了游艇。就在他启燃游艇的那一刻,江面上突然敞亮一片,十几辆警艇停在百米开外一字排开,几十名警员纷纷托着枪向他示警。警艇上,那闪烁着的诡谲的警示灯,显得格外的刺。

跟着,岸上再次传来警告的声音:“艇上的嫌犯听着,立刻缴械投降,否则我们将格杀勿论……”

“艇上的嫌犯听着,立刻缴械投降,否则我们将格杀勿论……”

当警告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周华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泪光,嘶喊了一声:“妈——华子对不起您!”

他突然踩下油门,含泪打着方向盘,向着那一排警艇冲了过去。

一瞬间,警告声变成了短短的两个字:“开枪!”

码头上,警艇上,几十只枪纷纷向着他那一艘发疯的快艇扣响了扳机。在一阵此起起伏的枪声中,那一只快艇“轰”一声炸成一堆火球。

火光中,周华恍惚又一次看见了母亲满含笑意地向他伸出温暖的手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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