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日报》:搅团和椰子鸡(巴陇锋)
搅团和椰子鸡
□巴陇锋
(首发于《西安日报》2024年3月14日的“西岳”副刊,文章链接如下:搅团和椰子鸡 - 西安日报数字报|西安报业传媒集团 (xiancn.com))
某天,弟弟带来两只冰冻的椰子鸡,嘱咐午饭时一定吃掉一只。瞌睡遇到枕头,一日三餐地周而复始,正发愁中午吃啥呢,这不解决了嘛。
还别说,椰子吃过,鸡吃过,可椰子鸡没吃过。椰子是热带水果,北方的我二十几岁才识得,偶尔吃(喝)过。至于鸡,则打小为伍。婴儿时躺炕上,它就炕下咕咕咕地啄食,我们好奇地互瞅,奇怪世间还有彼此。可吃鸡肉,在我二十岁上班前,亦系偶然事件。儿时,我们家过年杀不起猪,就宰只鸡凑合。母亲做的蒸肉,味美,渐长,知其叫黄焖鸡。上班后,吃肉的机会多起来,不吃大肉,以鸡肉“聊以自慰”瘦弱的身板,从未厌过。读研进城,大餐见惯,身板已不能用“消瘦”描述,大腹也随之便便起来,不得不愧对曾经的唯一荤食鸡肉了,哪怕是“长安第一味”葫芦鸡,有时也原封不动。说愧对,轻了,其实是犯罪!但无论如何,椰子鸡没听过。
探索未知事物,是人类天性。出于新鲜,故妄吃之,期待不敢高。妻进厨房,说十分钟就好。正学习的小儿不高兴了,出来抗议。这让我有了心理负担,他周内在隔壁的学校吃食堂,指望周末加餐补营养呢,要“绝食”,也不尝尝再说。我要有办法说服他,却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抗议”和“绝食”来。
儿时,家里隔三岔五就吃现在所谓的“养生杂粮”——玉米面搅团。它是我的“最恨”,我常气哼哼跑出屋,以示抗议,哭天抹泪不吃饭。最好的回缓方式是,将就吃点馍或刮刮——搅团锅巴。那天,当我们吃着滑嫩鲜甜、超出预料的小鸡块,尝着软糯香口的珍珠马蹄,喝着椰汁鸡汤,误把金橘当青椒吃时,小儿正闷头吃凉皮,他的最爱之一。但,这让我心疼,不仅补营养计划落空,而且拉低周内营养水平。他现在学习压力大,八月开学除国庆休假三两天外,每日六点五十起床晚十一点多睡觉,周末也没空锻炼。开始还午休,这俩月,午饭后就做作业了。初一数理化全开,数学使用特殊教材,一路狂奔不歇,输出和消耗多大,咋受得了!没辙,只能增加营养。还好,在病患如此之多的隆冬,身体一直没出大问题,乐学苦学,斗志昂扬。
回顾我们家学习史,我是第一个能学的,当然归功于父母家人的付出和自己的刻苦。当年考研,四点多起床做一套政治卷,自己批改自己订错后,正好赶上去跟学生早操、上课;课后,继续复习。周末,每天读理论书四百页……可现在,这样的书我读十天半月未必能完。当时担心身体垮、营养跟不上,咬紧牙横着心吃忌口二十几年的肥肉片,喝生鸡蛋冲的补脑汁,同时注意锻炼和睡眠。如今,常年不上班,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却连身体也没搞好。前几年上班,晚上写作,周末有时一天写两章一万多字,可今年终年连千字的小说也没写出。所以,面对吃着除了淀粉就是辣子的儿子,我内心有愧。
儿子虽年少无知,但尚思快马加鞭;我读初三时晚九点前睡觉,远不及他用功。我的惭愧还来自,部分放弃了养家养儿的责任而全职写作,却被网络、手机、懒惰、苟且、闲气所左右,浪费珍贵时光,一天天消耗掉了自己的荣光和使命。这不但是可怕的,而且是可悲的可耻的,形同犯罪。
儿子不必不如父,今且以儿为师,知耻自新。知耻果能改过乎?那需要真的猛士。故立此文以警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