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03
画于2017年10月
《我的父亲》
这个标题，我不知何写下去。
父亲和我们的沟通很少，他的故事我似乎没有听过，只是知道他当过兵，母亲说过他之前得过肺结核，她拿了很多药给他吃。
我真地是无法写下去，他走了快十年了。如果他在，我很想此时问问他的故事，倾听他。
说说我记忆中的片断吧，父亲喜欢打鱼，用网撒开再拉上来，这是他我知道的最大兴趣。读小学时，周末我会跟他一起去，沅江边，还有池塘边。他背的网重量据说有几十斤，我去提它，纹思不动。在江边，他用力撒网入水， 网打开像个圆型，在“嗖”的一声沉下水。
我记得那时母亲上班休息时间不和我们同一天，所以我周末跟父亲的时间比较多，他打鱼收网上来，我就负责来捡鱼。小虾小鱼，我的火眼金金一个都不放过。鱼儿有些卡在网上扭来扭去，父亲把他弄下来时，网有时也会撕破，所以他在家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一针一针编织他的网，网眼在他手里他很耐烦地补。周末无论天气如何，他都喜欢去打鱼，出大太阳，他就带个斗笠，回来的时候，他的身上，尤其是背心和肩膀上晒的红红，过几天就痛的脱皮。但是他无所谓，他在做他喜欢的事。
父亲经常去打鱼，有时晚上还去抓泥鳅，他准备了一个工具，一根木棍，木棍的一头接上一个铁制的，上面有很多针状的，像我用的木梳有一排。他晚上打着手电筒和朋友去扎“咂”泥鳅，这个东西我喜欢吃，美味，它的肉香比鱼还好吃，现闷干再用油一煎，两面煎黄，香味飘起，再放点辣椒，姜和大蒜一炒人间美味啊。我喜欢吃但我怕这东西，它在桶里扭来扭去，像极了蛇。我怕。有一次不小心，它跑出来，我急得跳，父母又不在家，我也不敢用手拿，我开始用筷子夹，一夹就滑，根本无法夹住，我又用吃饭的碗，用碗边放在泥鳅边等待它进我的碗里。反正我就是害怕，它长得模样，它身上滑溜溜的。现在我还不太敢碰。
父亲打鱼回家，就像回归的战士，兴奋的把背的竹篓子里的战利品倒出来，邻居也会问问他的收获，收获的鱼和虾大部分都是活的，在脸盆里欢快的游，犹如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但是做为要帮他把鱼挤死，再 开膛破肚的母亲，她已经无数次表达，她不想干这个活，把一个活的生命杀死，她说她下不得手。我想这是没用的，还有就是，鱼做成菜后，我和哥吃的时候不喜欢吃鱼头，小鱼头根本没有鱼肉香，我们喜欢偷偷的夹掉，当父亲发现我们有这样的小动作时，他很生气，有时我们不听，他就用手上的筷子敲我们的头。此时我记得母亲会发声“不要打头了，越打越笨，打屁股就可以，”说得多了，还真以为自己笨了，后来，母亲在破鱼时就把鱼头掐掉了，那我们方便多了，但是放在碗里，没有那么好看了。吃饭他敲头这个事情让我们有不好的饭桌回忆。
父亲在家做的最多的是做饭，他做菜很好吃，我可以数的清，红烧猪脚，糖醋排骨，粉蒸肉，扣肉盐菜，粉丝肉丸，红烧鲤鱼，蛋姣，还有蛋卷（肉剁碎，拌好，糊在蛋皮上，然后卷起来，蒸好）。蛋卷这个菜我还没做过，我一直在想像那个蛋皮怎么做的，如何摊的那么薄。家里来客，父亲喜欢露一手，即使我们大了也帮不上，他有自己做菜的那一套。现在想起，如果我从这个话题入手，或许父亲会很愿意和我们说他的故事。
他做菜好吃，在家母亲洗菜，侧菜，我端菜扫地，哥哥洗碗，分工已经很明确，我们速度也很快，但我还是会听到父亲在厨房的唠叨声，母亲此时会说“快点去，要不你爸又发火了”，吃饭我认为是一家团聚，在一起好好品味美食，愉快的事，但是我们家真得很奇怪，大家在一起居然没有什么话说。有一年，那年我18岁，吃年夜饭我们是下午4点多吃，父亲从早上一直在忙，因为菜当天做是要花时间。想来母亲是帮着打下手的，我和哥基本上是无所事事的。当满满一桌菜摆在桌上是，我看得眼花缭乱，也是嘴馋，此时却发现，母亲在卧室里哭泣，不知他们因为什么又发生了争吵。我看着她，我心里也难过，我陪着她，因为她哭，我不知怎么办。后来不记得了，只记得我觉的吃年夜饭真没意思，如果是这样的结果，那还不如不要做那么多菜。当时我以为是父亲做的事情太多的原因，现在想起，是他们自己的原因，他们有太多的伤害，太多的抱怨，太多的无奈，随时会爆发。而我在这个家随时有很多担心。
我再来说说我的父亲为我做的事，他有次出差去上海，给我买了一件外套，一双皮鞋，一件花裙子，那年我小学毕业。我超喜欢那条裙子，我从初一穿到初三，初三的时候已经很短了，短到大腿了，我依然舍不得，后来不能穿了，我还把胸前那块装饰的布剪下来，留着，因为我太喜欢了，那个小花好美，前段时间我想起这条裙子，我还用水彩，画了自己穿着那那条花裙子。当时我画着画着就泪流满面，原来父亲是爱着我们的，他只是没有表达，不会表达，还有我们的记忆有时被母亲的评论，侵入了，无法还原我们得到的爱。
从去年我意识到这点时，我就在一点一点把这份爱，好好的找回，那原本就是我的，父亲是爱我的，我相信，我也是爱他的，即使之前，我以为自己恨他，他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不会爱我们的父亲，不和我们沟通的父亲。想想这些话，我们曾经在哪听过，更像谁说出来的话，当我能认真倾听时，我就明白了，我有自己的使命，我要把父爱一点一点找回来，让我的世界母爱和父爱是完整的。
当我意识到这，去年我去看奶奶，她100岁，我只是想好好陪她，我想做一件简单平凡有意义的事情，我在菜市场买了肘子，我知道她喜欢吃，煮个肘子要花一个多小时，叔叔嫌麻烦，先用高压锅压了，在我的坚持下我又煮了半个多小时，烧着柴火，坐在灶前，好好的感受以前的回忆，不累，我很享受。奶奶喜欢吃，当我告诉她时，很开心说下午吃。我陪着她，这个我父亲的母亲，我似乎想在她的身上找到我父亲的记忆，我摸着奶奶的手，没有说话，好像我和她的生命有了链接，好像那一头还有我父亲的生命，我看着她睡觉，看着她发出微微鼾声，一切我都感到哪么美好，我真实的感受到这份美好，我在安静中好好把这份美好储存。2017年末我做了这件事，至今我都不遗憾。因为，后来，半个月后我的奶奶去世了，我哭的不行了，老天，你能不能慢点带走她，因为我才知道她的存在对我很重要，她是我和父亲之间那根线。但是她走了，我好想她，我还想多多了解我的父亲，但是当我们意识到这点时，又发现时间走的好快。
我的母亲说到她依然会痛苦，因为奶奶让她有很多痛苦，委屈，伤害的回忆，她明说恨她不原谅她，或许那份回忆让她很痛苦。我什么没说，有时也忍不住说点什么，但我的内心在说，让这一切都灰走吧，不要留下，我只想留下那些美好对我有意义的事情，因为他们已走了。
父亲我爱你，你在天堂可否听到，我爱你，我要大声对你说，不管谁说你什么，我爱你，让我的爱来温暖你的身体，融化你的冰凉的心，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迷人的笑容，让我好好感受你对我们的温柔。爱你，爱你。
摄于2017年12月2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