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秘密剥开疼痛成长疼痛说

二十年小半生:我真的很努力地活着(二)

2017-10-09  本文已影响11人  Lorraine林洛

   

(二)

        在接着写二十年小半生(一)之前,我想,还是应该写写2009年,也就是我12岁之前的事。因为在写二十年小半生系列之前,我一直有把我这二十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的想法,倒不是我这小半生多么精彩,只是打算直面性格缺陷,打算走出这自我折磨的怪圈,也想要开始好好爱自己了。即使,二十年来,无人过问,唯独风霜。

        听说,有时候,陌生人反而比熟人更便于倾诉。如今,我希望看过二十年小半生的你们,能够理解我那不堪的过往,原谅我这个不堪的人。现在,我也正日复一日地受着悔恨带来的惩罚呢。

        我家是一个饱受苦难的家庭,这种苦难是心理与生理并重的。女强男弱是我们家的一个特点,在平民家庭中,这样的“特点”一定程度上就已经注定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带上悲哀的色彩。在生活中苦命地挣扎是物理上的痛,对生活质量的追求则是心理上的痛。

         

        妈妈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我见过一张她年轻时候的照片,照片里她身着浅橙色套装,一头亮丽如瀑的黑直发,倚着旧时代的木制衣柜,巧笑倩兮。就是这样一个巧人儿,后来嫁给了我爸,一个懦弱无能的男人。时至今日,仍然是妈妈在外面挣钱,爸爸在家里照顾弟弟上学。

        这几年过年聚在一起,他们只是吵架。

      有次听到妈妈背地里说,当初相亲的时候,我妈第一眼就没看上我爸。

      我觉得很搞笑。

        每次他们吵架或打架,我都很淡定地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有一次打出血了,我弟弟去叫了姑姑过来,事情才平息了。我在厕所洗拖把,姑姑过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到:“你也不小了,家里的事你也可以说说管管了。”她们以为我是因为还小才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真的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

          高二那年,爸爸回家乡装修房子。孤身在外的妈妈就住进了工厂宿舍里。                      宿舍里住的都是年轻女孩子,耳濡目染的,妈妈自然也就“年轻态”起来了。被生活泯灭了的对生活质量和对美的追求又开始慢慢复苏了。这个年近四十的“大妈”穿着比我和我姐还洋气,每年回来都是不同的发型,化妆品首饰一大包,越活越年轻了。

        刚开始我是不理解妈妈的。

        我和弟弟不是还在读书吗,在我们一家人都用得这么紧张的时候,我妈居然做头发,买高档衣服,买各式首饰,去年居然还买了金银三件套!

      她是不是太过于“享受”了?

      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年龄的增长,我开始慢慢理解并且选择支持这个“贪于享受”的女人了。

        我很感谢那些带给她变化的年轻女孩们,不仅是物理上的变化,更有心理上的。尽管去年过年我们吵架时,我直言小时候她对我的近乎虐待的殴打带给我巨大的阴影时,她反驳说怪就怪我生在这个家庭里,我依然知道,她是爱我的。

          就是这样的我的妈妈,被我爸怀疑有外遇,这也是她们年年吵架的原因。

        去年过年,他们又吵架了。

      我爸想和我妈睡,我妈一个人睡习惯了,想继续一个人睡。                                   

        一直根深于心的怀疑瞬间爆发,我爸执拗地坚持,我妈无情地拒绝。吵吵嚷嚷到了深夜,我爸突然提了一箱白酒去了房间里。

      接下来,你以为就是撒酒疯了吧?确实是,很多事情本就在情理之中,但也在预料之外。

        我爸开始撒酒疯,他把酒瓶子在地上磕破,准备割手腕。我和姐姐死命夺了破酒瓶子,他又拿了一根金属条代替。我们再次死命夺了过来,他重新拿了一瓶白酒回房间。

        我实在累了,在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时,我爸冲出房间,把家里的钥匙摔在地上,夺门而出。

        半个小时后,我爸的一个同事打电话过来说让我们把我爸接走,他在那闹着呢。我妈气得大骂,家里的丑事不嫌丢人还闹到外面去。

        姐姐给姑姑打了电话,姑姑带着表哥姐姐和我去接爸爸。

        真的很丢人,我爸在那人家里边哭吵闹,喊着我妈想让他死,他不活了,他要死。

          终于好不容易把我爸弄回来了,他大吐了一地,还是哭,我姐在一旁照料着,我妈坐在客厅一筹莫展,我也气得不行,我甚至很恶毒的想,离婚吧,我不在乎,也不想管。

            后来他们两天没说话,我妈临走的时候,我爸去送她了,这每一年都上演的戏码我已经没兴趣看了。

        可从此,我对我爸的厌恶,“更上一层楼了”。

        妈妈是一个苦命的女子,我一直知道。

        事实上,农村没有我们所想的那样纯朴可爱。村民间的勾心斗角其实很幼稚,可这份“幼稚”却很随性地暴露了人性的脆弱与黑暗,余华先生和莫言先生的以三年自然灾害,*****以及计划生育等为背景的著作很直接地揭露了这样的人性。

        小时候的记忆没有多少,不知是因为我懂事太晚还是怎的,2009年之后发生的一切爱恨喜怒我都记得很清楚,可是2009年之前的,我只记得那些伤害。

        奶奶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爸排第三,我妈按理就是三嫂了,可我幺妈,我最小爹爹的妻子,却从来不叫我妈三嫂,只是直呼其名。

        她看不起我们家,看不起我妈,我知道,我还知道姑姑,爷爷奶奶都看不起我们家,看不起我妈,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农村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个小院子,称为坝子。

          那年,爷爷奶奶们还没分家。坝子边上放着的几袋肥料不见了,他们都怀疑是妈妈偷的。要强的妈妈哪里忍得下这口冤枉气,自然是要理论一番的。农村吵架,多半是要动手的。那时爸爸在外面打工,妈妈在老家带着哥哥。他们,我的爷爷奶奶,我的姑姑姑父,他们拿铁铲子打我妈的脑袋。听说打了一个窟窿,直流血。妈妈一气之下带着哥哥回了娘家。

          她把哥哥寄住在大姨家里,去了广东,找我爸。

          哥哥那时八岁,吃的虽多,但很懂事,大人干农活的时候,他就坐在田坎上自己玩,不哭也不闹。

        可这样懂事的我的哥哥,在送到大姨家没多久就淹死了。

        后来有人说,那个孩子是该早死的,他不是留在我们家吃苦的命。

        那天是个大中午,姨夫给哥哥喂了饭后让他在坝子里玩。从来不会乱跑的哥哥没几分钟就不见了。

        姨夫大姨和表哥表姐到处找都没找到,包括猪圈后的粪池。

        那池子表层已经凝固了,只有一个小瓢子大小的坑。一个人如果跌下去是不会只有那么小一个坑的。可谁知道,他就在那里面。

        他死了,我的九岁的哥哥,以这样的方式死了,死得那么难受,死得那么令人心痛。

          我不知道我妈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我只记得,记忆中的每一年,她都会有那么一天喝得酩酊大醉,也会哭很久。

        我那时还太小,哥哥死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可我渐渐能感受到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这样的痛,随着年龄增长越发清晰,越发折磨着我。

二十年小半生:我真的很努力地活着(二)

       

          外婆的子女,我的舅舅和大姨,待我妈妈也不怎么好。听妈妈说,其实以前我还有个大舅,他是待我妈妈最好的,待哥哥也很好。常听妈妈念叨,如果大舅还活着,肯定会对我们很好。

          大舅的死很离奇。

        大舅一向身体很好,没生过什么病。

        那年,一条青蛇突然盘在门上,怎么赶都赶不走。

        青蛇剧毒,虽不轻易咬人,但却是不祥物。

        没过几天,我大舅就病倒了。这一病,人就去了。他的家也四分五裂了。他妻子带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把表哥扔给外公外婆后,一走了之,再没出现过。表哥后来因为抢劫坐了几年牢,最近一次见到他都是几年前了,他回来看外公,剃了平头,不高,皱着眉头,很白。

          这之后,他也再没出现过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他一面。

          哥哥死后,我和姐姐的噩梦开始了。

       

          我妈开始像疯了一样毒打我们。

            我说过,我没有多少记忆了,最早的一次,那时我和姐姐可能才一二年级吧。

            妈妈去找姑姑说事,让我们不要跟去,可好奇的我和姐姐还是悄悄跟去了。

          我妈把姐姐绑在长板凳上,用电线条抽打,我躲在角落里哭。好多人在锁死的门外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

          更多的记忆大概要从2002年左右,妈妈把我和姐姐接到广州开始。

          好吧,就算痛苦,我还是想要把它一次次扯出来,现实中我不知道该向谁倾诉,可内心的压抑使我喘不过气来,我好累,过去的一切每天都在折磨我,我渴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在了解我之后选择理解我,陪伴我。

        那天晚上是我洗的碗。

        九点,我和姐姐都上床睡了,妈妈准备给在加班的爸爸煮点宵夜。

        当听到碗碎在地上的声音我就知道完了。

          我妈骂骂咧咧地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脸左右摇晃,她长长的指甲嵌入我的脸颊,血顺着脸侧流了下来。她骂我这么大了连碗都洗不干净,可那时我才读三年级,才九岁。

          后来我一直在想,那时小小年纪,留在脸上的痂肯定会被我抠着玩,根本不懂什么会留疤会难看。可是现在却一点痕迹都没有,可能,都随着时间流逝了吧。

          伤的最重的一次,是在一个夏天的中午。

          那天,妈妈哄着弟弟好不容易睡着了,我带了邻居女孩回家玩。那孩子太闹腾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在我还没意识到危机来临时,我妈一个镜子扔了过来。

          镜子划破了我的大腿,肉翻了出来,血喷涌而出。

        我忘记我是什么反应了,我不记得痛不痛。我害怕妈妈会更生气,于是捂着流血的口子一步步挪到了厨房里,血跟着我滴了一路,迅速染红了整条左裤腿。

        姐姐发现了,她哭着把地上的血拖干净,又拿了个凳子让我坐着。  她也还小,只是不知所措地哭。

        后来我在床上坐了一个月,左腿天天要上药,不能动。

          那个月的碗是姐姐洗的,我很感谢这样的伤让我逃过了一整个月的家务活,可姐姐还是坚持把每天的电饭煲内胆拿到床上让我洗。

          我很感谢我姐姐,她懂事后,我挨的打少了很多。每次妈妈拿皮带扣打我的时候,她都会护着我的头,担心把我打笨了,打完后又陪着我去公共厕所洗衣服。

          她大我三岁,每次我挨打,她都会护着我,可是她挨打的时候,我只是躲在一旁哭,我真的太害怕了。

        有一次,她不小心打碎了三个杯子,我看我妈脸色一变,就赶紧跳了出来。果然门一关上后,我就听见了姐姐哭喊着求饶的声音。

          我一直挺怂的,但我又是极端的。我一般不还手打人,可一旦还手,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也勇敢过一次。

          那天早上,我妈要用针线。可针线不见了,要命的是,我前天晚上才用过。

        我战战兢兢地四处翻找,我感觉我是在挑战我妈的极限。

          没等几分钟,我妈过来扇了我一巴掌。我捂着脸哭,她不准我哭,可我忍不住,她就一拳把我打到墙边,用牙齿咬我的脸。她松口后,我跳到了门外,还是哭,我真的好痛,她指着我说,我再哭她就打我,我又痛又怕,终于跑走了。

          那时才五点多,街上没人,我一口气跑到了几公里外的学校。我坐在学校外小公园的废弃的电线杆上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天慢慢亮了。

            在我胡思乱想着以后的出路时,姐姐骑着自行车来找我了。

            我哭着说我再也不回去了,奇怪的是,姐姐居然也不去劝我回去。我叫她给我的好朋友圆圆打电话。她去了,又来了,说电话打不通。后来我偶然想到,她大概,也是想要离开的吧。

          中午,我在公园溜达的时候被我妈看到了,她在河那边叫我回去。

          我很怂地回去了。

          那天早上的豆浆油条是我那时吃过的最好的早饭。

        那次之后,我再没离家出走过。

      现在的我时常想,时常希望能有那么一天,我出了事故,什么事故都好,让大家都以为我死了,事实上,我还活着,只是一个人活着,活得更自由,更无牵无挂了。

        都说所有家庭的孩子,最苦的还是老大。

        我想,是这样的。

        姐姐这小半生吃了太多的苦。

        几个月前我陪她去找工作,去了一家美容院,那人说她的手太粗糙了。

      干了十几年的活,这双手难道还会白皙细嫩吗?

          姐姐初三没读完就辍学去打工了。

          我们这些外地人在沿海城市是受到一定歧视的。有一次我去买米,那个门面只有一个小窗口的老板,他问我买不买得起。

        在学校,我被人欺负,被一个太妹扇过耳光,被一个调皮的男孩子用伞柄敲过头,我去告诉老师,老师说你管好自己先。

          尽管是这样的环境,我姐也与一个本地女孩交了朋友。那个女孩很叛逆,离家出走了。她父母找到我们家里来,妈妈把他们劝走后,要拿刀砍我姐。她当然不是真的砍,可是虚晃一刀下去,我姐手臂上一块肉不见了。

        血涌出来的时候,我妈才赶紧拿桌子上的抹布按住伤口,去了医院包扎。

 

        现在,我姐手上有一条蜈蚣一样的疤痕,我腿上有一指节长的疤痕,这样的伤口,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愈合了吧。

     

二十年小半生:我真的很努力地活着(二)

          我和姐姐在遭受这一切的时候,我爸从来不管不问,甚至能在溅血的桌子上平静地吃饭。

          我很恨他。

            小时候在广州,我们这些外地孩子要比本地孩子多交四百元的借读费,他一拖再拖,他不希望我们再读书。

        我吃完饭后,他问我:“怎么不吃了?”

      我说:“我不想吃了。”

        他说:“不想吃?老子都没吃那么多呢!”

        我吃弟弟的零食,他骂我,还给我翻白眼。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我拿了第一张奖状后,在意识到我可能是个读书的料之后,他转变了对我的态度。

          那个他捧在手心的如今六年级了还只得二十多分的宝贝儿子,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高二那年我放假回去,我问弟弟想吃什么我下次回来给他买,他说他想吃棒棒糖,他还问我是不是过节了,爸爸买了好多好吃的。没有人知道我多么难过。

        有次我听说我爸想把现在的房子留给我。我知道他打什么算盘,他想把我留在p镇那个小地方,就像爷爷留住了如今发达的姑姑一样。有其父必有其子,哪个孩子有出息了就赶紧傍哪个。

        有时候,越穷的人反而越贪。

        爷爷奶奶当年背着我们悄悄给幺妈的几个孩子饼干吃,我躲在门后看得一清二楚。

        我爸不知道,他对我越好,对姐姐和弟弟越差,我越讨厌他。

        可高二那年我看见他低声下气地给惹了事的我的班主任道歉的佝偻背影,我心里也好难受。

          如今啊,我希望时间能淡忘我内心的情感,我希望我们家什么时候能从生活的深渊里挣扎出来,我希望我能好好争口气,让一家人享享福,我也希望,我能学会好好爱自己,再去爱别人。

          这样的时光,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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